“就把他给挤走了。”宋明瑜接过话头,“纪厂长没有安排吴书记的权力,也就是说,纺织局的领导是更看好纪厂长。”
张新民苦笑地点点头:“那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我和厂里上报机器有问题,其实在纪厂长眼里,我也是在阻挠厂里的改革发展。”
就连吴书记都只能给纪厂长大刀阔斧的改革方案让位,他张新民自然也不算什么。
张新民也不傻,他意识到问题所在,急急忙忙就去买了不少礼品,想找纪厂长求情。
他回忆起那夜去家属院,和纪厂长的争吵。
他对纪厂长苦苦哀求,总厂一开始都没有设备维修科,只有一个大设备科,那时候他张新民就已经在厂里了。
后来维修科建立,一砖一瓦都有他的参与,可以说厂里每一台机器,他都修过、维护过。
厂里前几年搞技术革新,他没日没夜地干,手上当时还留了疤痕。
针织总厂就是他的家,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他无法接受自己为了厂里贡献了一辈子,最后却被打成一个阻挠工厂发展的恶人。
可他声泪俱下的辩白,却没有换来纪厂长的同情,“厂长说,如果我能完成一个要求,他可以酌情考虑让我回维修科去。”
“什么要求?”
“举报吴书记,利用港商的贸易合同中饱私囊,贪污腐败。”
“这不是栽赃陷害吗!”高彦芝一下叫了起来,“吴书记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宋明瑜也觉得吴书记不可能会那么做。
吴书记令人佩服的地方,和他有时候令人讨厌的地方一样——在他心里,针织总厂才是第一位。
这种人,可以说他为了厂子发展没脸没皮,甚至一点不讲人情,但不能说他对厂子不上心。
陈继开:“你拒绝了?”
“嗯,我还把他骂了一顿,我说吴书记做不出来,他倒是有可能做得出来。”
张新民自嘲一笑,“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没什么话好说,我得罪了他,他当然要想方设法地整我。”
一屋子里的人都表情凝重。
厂里两个大领导一直彼此不对付,大家都知道,可斗法到这种程度,令他们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蒋晓霞拉着丈夫悄悄背过身去:“不会牵连到你吧……”
她庆幸自己是纺三的,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可又担心丈夫和张新民他们平时走得近,会受牵连。
蒋晓霞内心有些打鼓,早知道今天送个花篮就该走了,留下来听什么八卦!
她这边战战兢兢,唯恐变成被城门失火殃及的那条池鱼。
其他人却和她想法完全不同。
“这个纪厂长人品太有问题了!”陈继开骂道,“做事猥琐,老用这种背后阴人的手段!”
“就是,这厂子他不在乎,我们还在乎呢。”林香也很生气,“厂里哪一个产品不是我们天天脚走到水肿,一件一件从流水线上守着下来的?”
红五月大生产,她和高彦芝那都是上过24小时轮班的“铁娘子”!
“新民,你没做错!”
“就是,老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他那就是拿借口压你,你别怀疑你自己,你没问题,他才有问题!”
高彦芝当然站在丈夫一边,“你就算告诉我了,我也不可能怪你。”
她咬牙切齿,“还是什么厂长,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职工,根本不是东西——”
大家纷纷为张新民鸣不平,义愤填膺地骂纪厂长做事手段太阴毒。
徐伟康一直在旁边当闷葫芦,其他人是骂也好,还是蒋晓霞一直在旁边叽叽咕咕害怕受牵连也好,他都没说话。
这会儿他才开口:“那你以后准备咋办?”
纪厂长显然是容不下张新民,挤也要给他挤走。
光是基础工资养不了家,而且后面说不定还有更多小鞋等着给张新民穿呢!
这话一问出口,整个病房顿时一片寂静,张新民脸上浮现出浓浓的伤感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