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撒娇讨宠,也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赏赐。尤其这等事上,并无骄纵。
那日胜了纸鸢,却没得赏。他不觉得委屈,更不曾提一句不公正,竟只满心欢喜,想叫自个儿也玩玩那纸鸢。
因抵挡飞瓦伤得厉害,醒来却只记挂着自个儿可曾伤了,可曾受惊。要他功过不相抵、要他认错、连赏赐都不给,他竟也一字不提,半点不想。
要杀他,也不挣扎。
冷落他,也不吵闹。
如今叫人打成那样,却只候在那里乖乖认错,任打任罚无一句辩驳。
——燕珩盯着那浮萍似的叶片在茶杯里飘。
小儿泊然无依的处境,焉不算一舟茶叶呢?
德福就在旁边候着,直到发觉他们王上陷入沉思,竟盯着茶杯幽幽地叹了口气。
“……”
他们王上风光盛宠,二十载冷厉清高,还不曾伤春悲秋过呢。
没大会儿,外头淅沥沥的落了雨水。金廊檐上挂不住的滴答了玉露,同秦诏海珠似的滚落的泪一般,似乎砸在他心窝里。
燕珩心底潮湿。
德福趁机出了声儿,道:“王上,小的请医师去给秦公子诊了伤、仆子们已经煮了汤药,与人喝过了。”
燕珩淡淡地应了句:“嗯。”
“那……”德福小心去问,“那您可要去瞧瞧?”
燕珩搁下茶杯,冷哼了句,“寡人无有闲暇。自个儿惹出来的乱子,合该受罚。白日里作学问不专心,竟画些……”
他没将话说全,顿了会儿,才道,“只白长一双手。依寡人看,小儿蠢钝,不算争气,这学不上倒也罢。”
德福只好顺着人的话道,“小儿贪玩,也是人之常情。”
燕珩不悦:“还替他说话,岂不知寡人以前学习,何等用功。”
德福怔了怔,一时没接上话。
王上您……可也不怎么用功啊。
“……”
骤然的沉默,给人添了点愠怒。
燕珩:“?”
德福忍笑,忙不迭着补:“啊,是是是,王上当初苦学最是用功的。小的是看在眼里的。还请王上息怒,小的只是瞧着‘秦公子’可怜……”
燕珩顿了几秒,又不悦道:“你倒又喊上‘秦公子’了。怎么?——他秦历来领人了不成?寡人才担了这父之过,倒叫他赚便宜。”
德福脸色乱滚,笑就噎在喉咙里。
啊?这……
他们王上……真的不是想跟人家秦王抢孩子么?
第25章遽傽遑“王上,疼。”
为人的薄脸皮儿,德福立刻就改了口,“秦王没得王上这等仁慈心肠,只怕看见公子伤了,也不心疼吧……若如不然,当初处境,必也没那样令人神伤。”
燕珩睨了他一眼:“那依你的意思?”
德福不敢明说,只道:“小的以为,王上仁慈。”
“嗬,人正是寡人打的,何谈仁慈?”
德福讪笑:“实乃王上英明,教子有方。”
燕珩停顿片刻,道,“再将那副画,拿过来,给寡人瞧瞧。”
德福称是,老实儿的将画取来,递到人跟前儿。他悄不做声地撩开眼皮去看,瞧着燕珩将纸卷展开,那眉眼着实淡定。
燕珩细细看了一晌,又问德福:“你觉得,这画如何?”
德福不知其何所意,只敢模棱两可道:“精美如栩,有天人之风流。”他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燕珩的脸色。因见其无甚表情,便又大着胆子加了半句话,“只是不知,画的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