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开口,话音也显得漫不经心,“日后谨言慎行,戒骄戒躁。若有下次,寡人自叫秦王来‘领’你。”
秦诏忍痛答话,肺腑里吊着一口气吐出来个“是”,声音极轻。
燕珩握着戒尺的手一紧,面上却若无其事,“将秦诏送回扶桐宫,好好反省,这几日,便不必再来太承枢了。”
燕枞顿时露出喜色,还不等他拍马屁,燕珩又道,“再有,传寡人诏,叫平津侯今日来领他的好孙儿——日后无有寡人的旨意,不许入宫。”
燕枞傻了眼了,“叔父,我……”
燕珩连解释都懒得听,径自站了起来,“还有你那好父亲,日后也不要在寡人跟前儿转悠了。”
“叔父、叔父!是我的错,您罚我吧,不管父亲的事儿……”
“子不教,父之过。”燕珩转身时带起的华袍撩起一阵微尘,他背对着人,冷笑,“寡人尚且要教训秦诏,你父亲……理该担起这罪责的。”
原来如此……
在场无一不惊,这位,竟真的认下了秦诏的那句“父王”。
片刻后,燕珩居高临下,侧转回眸,睨了卫抚一眼。
卫抚领悟过来,连忙起身跟上。
回金殿的一路寂静,他连个喘息都不敢大声,只压低了身子等候赐罚;喉咙里挤着解释的话语,却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终于,卫抚出声儿:“王上……”
燕珩顿住脚步,回身。
“王上,是秦诏他……”
“啪。”
那巴掌狠戾之甚,将人甩的一趔趄。
卫抚慌乱地跪下,不住地磕头,“王上恕罪,卑职、卑职知错。那是因为秦诏他伤人在先,卑职怕燕小公子有个三长两短……”
燕珩反手抽剑。
“哦?”
卫抚颤着,不敢再说话。
“依你的意思,吾儿杀个公子哥儿,还要凭你的应允了?”
一句话轻描淡写。
然而脖颈上的剑压得狠痛,分明是要替他那“好孩子”讨公道。
卫抚为那“吾儿”和“杀个公子哥儿”惊骇,战战兢兢地答道:“卑职不敢,只是他……他姓秦,并非燕宫公子。卑职怀疑,他居心不正。”
“如何不正?”
“这……卑职还未查出,只是,只是那日春鸢宴诸事蹊跷。”
“嗬。”燕珩冷笑,“你自办事不力,竟要冤枉一个孩子。卫抚……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卫抚跪伏下去。
“就算是一条狗,那也是寡人的狗。”
帝王荣威……何容旁人挑衅?
燕珩挑剑,骤然一道红线拨开,如云霞乍现。那剑狠挑破了他的脸皮,顿时血痕淌满整个脸颊。
那位声息冷厉:“秦诏的手若是留了伤——寡人必要你的命。”
寒光闪过,那剑收入鞘中。
拖曳的华袍渐渐远去。卫抚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沾了泥尘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了,双目迸射出狠戾凶光,只将秦诏这个名字几乎咬碎了嚼在后槽牙里。
自此,风光的卫大人便破了相。脸上裹了一道长疤,再不曾消退。
虽替人讨了公道,可燕珩肺腑里那点隐约的怒意,压在平静的面容之下,仍滞涩不爽。他自静坐在金殿中饮茶,然而思虑一层比一层幽深。
秦诏倔强隐忍的神情,倏然跃入脑海。
那小儿,他自认是了解几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