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珩冷笑一声,复转过脸去,背对着他,“随你怎么想吧。”
撂下那句话,这位便朝外走去了。
只有一帘之隔的外殿中,燕珩叮嘱的声音显得格外不悦:“盯紧人,半步不许叫他出东宫。”
秦诏:……
待人走远了,他方才躺在床上,幽幽地长叹一声。
秦王心里自由盘算,心想:也不知道,方才那几句话,能不能起作用?若是燕珩能听进去,或许此事还有一线转机。
果不其然,那话刻薄,简直戳中了帝王的肺管子。
燕珩不悦,气得连晚膳都没吃下去。难道往日那样的真心,竟全成了算计?他想要天下不假,对他,却不是那样的冷血无情。
燕珩本就没打算叫他冒着生命之虞去打仗的,分明是他自己,满腹的野心,不肯屈居人下。
时近乎三天,任凭德福旁敲侧击,燕珩却还是没打算放了人……帝王瞧着前线飞书,为那小崽子,生了愁绪。
战事上,燕珩时刻盯着,岂能不明白战况如何?
若无燕军助力,秦军确实还要打个许久,若他肯出兵周旋相助,灭赵就在眼前,于他而言,秦诏牵制主力,也省了事儿。
可最叫他不悦的也在这里……
秦诏口口声声说,要打了天下送给他,如今,不过六国,他竟不舍得了。推三阻四,如此一看,当初所说……恐怕全是假话!
再者,那江山对他来说,竟那样好吗?他宁肯忤逆自己,两相分离,却也不肯守在他身边,做他的鸣凤宫主人?
燕珩冷了脸,心中沉思,还说什么真心、说那样爱,嗬,全是扯谎。
秦诏可没扯谎。
但碍不住,作死的回数太多,燕珩再不肯信了。
没多久,秦诏就开始闹绝食、带着浑身伤患,大闹东宫,竟死活不肯吃药!那架势,简直像是被流氓捉住的贞洁烈男,恨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
燕珩面冷心热,只关住不叫他走,心里却不舍他受苦。
因而,帝王站在人床榻上,冷着脸不发一言,而后端起汤药碗来,饮了一大口,紧跟着俯下身去,罩住他的唇,给人渡过去了……
秦诏傻住,瞪着眼望着燕珩。
那位闭着眼,微微蹙起眉尖,香甜的唇裹着苦涩的汤药,把秦诏都灌醉了。待那口汤药灌下去,秦诏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舌尖,缠住了人的香舌,不肯松了。
方才铮铮的爷们骨气,顿时抛洒个精光。那点紧张的不悦,也好像跟着汤药一块咽进肚子里去了。
燕珩掐住人脖颈,强扯开人,抬手蹭了下被这小崽子咬破的嘴唇,冷眼睨他:“嗯?”
秦诏不吭声。
——“吃药。”
——“我不吃……我要走。父王。你放我走吧。”
燕珩恨不能掐死他,那声息冷得不像话:“秦诏,你既然想走,那就……拿玺印换你自由身,如何?”
秦诏不肯,又说:“我不能骗你,这天下,我必献给你,可是……不是现在。我保证,燕珩,再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我是爱你的——你比谁都知道。”
秦诏拉着他的手摸自个儿的胸膛:“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可以吗?”
燕珩信他的爱,也信他是真的想走,更信他真的想要那天下权柄……因而,帝王抽回手来,冷哼笑道:“不行。”
秦诏没招了。
燕珩道:“秦诏,寡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信——你写是不写?”
秦诏隐忍片刻,没说话,竟兀自从床上爬起来,快步朝剑架走。不等燕珩反应过来,他就拔剑出鞘,猛地横在自己脖子上,急切道:“放我走。”
燕珩愠怒:“混账。你竟敢这样威胁寡人?”
秦诏那双眼含着分明的深情与爱意,手中动作却毫不怜惜地压得更重……那血潺潺沿着剑刃流淌,嘀嗒、嘀嗒……坠落在帝王眼前。
“秦诏。”燕珩终于变了脸色。
很难说,那张脸上露出的,是失望、不可置信,还是藏住的一些伤心,抑或别的什么更复杂的情绪。但燕珩的口气,却仍尽可能地保持平静,他看着秦诏,缓声道:“你既这样的想逃开寡人,此后,便终身不得踏入燕土,如何?”
秦诏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