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不过十几个时辰前这人说的话,崔韫枝脸色煞白起来,扭着身躯便要躲开。
“别动。”
沈照山眉头微皱,又带着点儿力道惩戒般伸手拍了她臀部一下,崔韫枝立时便不动了。
她闭眼,脑海中滑过许多事儿,长安郊野泥泞的官道,父皇驱赶着轮子吱呀作响的马车,母后怀里抱着生着高热的她,嘴里哼着一首江念小调。
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样大,噼里啪啦,无数滚珠落地又飞起。
桂花的甜腻味儿渐渐和那片混沌的记忆交融,最后化作眼前人独特的草木香。
崔韫枝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几乎是认命地闭上眼。
可想象中的屈辱并没有降临,崔韫枝感到自己手指一片冰凉,震惊着睁眼,却发现这人竟然将自己紧握的手指捋开后,细细涂抹那桂花味儿的膏状物。
这下崔韫枝彻底傻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滑腻腻的手背,觉得自己的灵魂短暂地抽离了这个小小的床榻。
沈照山话不多,脾气还坏,但做事却有叫人诧异的细致,这点儿从给崔韫枝抹药便可见一斑。他动作很轻缓,捧着崔韫枝的手好像在捧着一只易碎的瓷器,一点儿一点儿将那凝固的膏状物揉开,在昏暗的阁楼里显得有些诡异的温情。
“手是最重要的。”
他忽然开口,反手捏紧了崔韫枝的手腕。
“你要做雪山的女人,就要保护好自己的手。”
崔韫枝方才泛起的一丝莫名的感觉开始碎裂,一片一片落在房间又重新寂静下来的诡异气氛中,像雪花落在眉睫,不一会儿便化了,徒留下星星点点的寒意。
她心上一跳,赶忙瞥下眼神,没有说话。
年轻男子却好像发现了什么别样珍贵的玩具一样,将崔韫枝另一只垂在一边的手也拿起,细细把玩着。
崔韫枝实在受不了他几乎是起伏在自己身上的愈来愈近的气息,趁他愣神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缩在一旁的被褥下面。
“谢、谢谢……”
看着那双雪白的纤纤素手从自己视线消失,沈照山反而没生气,饶有趣味地撑着头打量崔韫枝,又伸手圈起一缕少女的发丝。
叫他盯得受不住,崔韫枝将自己整个都埋回了被褥里,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眼前这一个大活人。
一声轻笑忽然出现在崔韫枝头顶。
沈照山还是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连看几缕从被褥中逃出来的头发丝都看得兴味盎然。
就这样过了许久,久到崔韫枝快要把自己闷死在被褥中,她终于忍不住探出了脑袋。
那人还是方才他钻进被子里时的姿势,在看到她探出头来的一瞬间,眼中终于划过带着异样的神采。他舌尖摩挲过左侧的犬齿,仿佛在洞穴旁狩猎已久、偏等猎物落网这一刻的猛禽。
崔韫枝没能揣度出他这微妙的兴奋来,只觉得这人似乎和刚刚胁迫走自己的那晚不大一样了,似乎没那么咄咄逼人,她镇定下来,大了些胆子,预备先周旋着。
总之、总之不能让自己稀里糊涂就和这人成亲!她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为了不让这好不容易卸下紧张的氛围再停留些时辰,崔韫枝脑中转过许多借口与想法,自思着该如何让这人放下警惕,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硬着头皮,在这人实在无法忽视的目光中开口:“你、你能先告诉我姓甚名甚,家住何方吗?”
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年轻男子微微一愣,将自己散下来的几缕小辫儿颤在指尖绕来绕去,最后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一样,捏起了崔韫枝的头发,将两个人的发梢绕在一起。
崔韫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摆弄自己的头发,一呼一吸又一呼,就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完蛋,不会这是什么不能问的问题吧,崔韫枝又开始有点儿想把自己裹回被褥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