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点点头,心中暗自沉思。
如今749局和御前武备司可以说是已经形成研——生产——售卖——再研的体系,也总算是磕磕绊绊的攀登上了科技树。
这般想着,杨春已引着杨炯,穿过重重门禁,曲曲折折,行至一处依山而凿的巨窟之前。
但见两扇乌沉沉、厚逾尺余的铁叶大门紧闭,门环乃精铜所铸,形如狰狞兽,其上寒光凛凛,隐有风雷之势。
两旁肃立着数十名甲胄鲜明的守卫,手持火把,映得人影幢幢,铁甲森然,竟无一丝人语喧哗,唯闻山风穿过门隙的呜咽之声,更添几分肃杀凝重。
杨春自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嵌入门旁一处机括,只闻“轧轧”一阵闷响,恍若地底巨兽苏醒,那两扇万斤铁门竟缓缓向内洞开。
刚一开门,一股混合着铁锈、硝石、桐油与干燥泥土的奇特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又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威压。
杨炯举目望去,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心头亦不由一震。
但见眼前豁然开朗,这山腹巨窟竟不知其深几何,其广几许。洞顶高耸,隐没于幽暗之中,无数盏巨大的寸厚玻璃罩风灯,如星斗般悬于铁索之上,将偌大空间映照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一排排、一列列,俱是丈许高的紫檀木大架,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直排向那幽深的洞窟尽头,望之不尽。
“少爷请看,”杨春的声音在这宏阔空间中亦显得格外沉凝,他独臂指向最前方一排木架,那架上整齐码放着无数黄澄澄、圆滚滚的物事,层层叠压,如金山宝塔,“此乃新式‘轰天雷’三万枚,俱以蜡封裹口,桐油浸纸,防潮避湿,药线引信皆以油纸竹筒另贮,随用随装,最是稳妥。”
杨炯微微颔,信步上前,随手取过一枚。入手沉重冰凉,他屈指在铁壳上轻轻一弹,其声清越悠长,显是铁质精纯,无有砂眼裂纹。又细细查验蜡封是否严实,见那蜡层平滑均匀,无一丝裂缝,方轻轻放回原位。
杨春移步引向侧旁,那架上所置之物又自不同,乃是数尺长的铁管,乌黑油亮,管身笔直,末端有木托。
杨春道:“此即新铸之燧枪,计三百杆。此物精巧,胜在火迅捷,风雨不惧。”
说着便取过一杆,动作利落,双手奉于杨炯面前。
杨炯接过,入手便觉沉实趁手。他眯起眼,凑近一盏明亮的牛角灯,将那枪管口对着光源,单眼向内细细观瞧。
但见那膛线自管口深处盘旋而出,纹路清晰均匀,毫无滞涩毛刺之象,光洁异常。
他又反复拉动枪机,检查燧石夹与药锅的契合,但闻“咔哒”之声清脆利落,严丝合缝。
杨炯脸上方露出一丝满意之色,赞道:“这膛线打磨得极好,费心了。”
“不敢当少爷夸赞。”杨春忙躬身,脸上亦有荣光,随即指向更深处一片更为庞大的阵列。
那里矗立的已非木架,而是以巨木和生铁特制的坚实底座,其上安放之物,形如巨兽蛰伏,炮口森然,正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火炮。
“少爷,此乃各型火炮,计八百门。自射小炮,至千斤大炮,乃至新铸的攻城臼炮,皆在此处。炮弹三千,分实心铁弹、开花弹,各有规制,分库存储。”
杨炯走近一门千斤炮,但见炮身铸有铭文编号12,擦拭得锃亮如镜。他伸出修长手指,沿着冰冷的炮管缓缓抚过,指尖感受着金属的细腻与坚实,又在炮口处停留,仔细查看内壁是否光洁无锈蚀,尤其留意炮膛深处药室的状况。
杨炯复又俯身,细观炮架车轮的榫卯连接处,以及那粗大铁轴的润滑是否到位。
“不错!”却如图纸无差。
再往里行,杨春又指着堆积如山的藤筐或木箱道:“此间乃是老式轰天雷五万枚,虽不及新式犀利,然量大价廉,用于守城或密集投掷,亦是利器。”
“嗯,这些暂缓交接给大越,拖上一拖他们才知道金贵!”杨炯点头吩咐。
杨春颔称“是”,复又独臂遥指一片稍小的区域,道:“这是‘霹雳炮’、‘猛火油柜’等奇巧火攻之器,计千余具。
猛火油柜内灌猛火油,引燃后喷射如龙,水浇不灭;霹雳炮内藏铁蒺藜、石灰、毒火,爆裂时声震四野,破片飞溅,最是攻坚拔寨的狠辣手段。”
杨炯逐一细查,一丝不苟。
命人随意打开几箱老式轰天雷,亲自验看内部填充的火药是否干燥,引信是否完好无损,有无受潮板结的迹象。
对猛火油柜,他则着重检查油柜的密封,输油管是否通畅,喷口机关是否灵活无锈蚀。
每到一处,杨炯皆是手指轻触,或敲或听,或察或嗅,务求尽知其详。
偌大的仓库,只闻杨炯偶尔低声询问,杨春恭敬而条理清晰的解答,以及守卫远处轻微的脚步声。
待一切准备完毕,杨炯走出仓库,沉声吩咐:“春叔,此次去倭国总计三千人,新式轰天雷我要一万,三百燧枪我要全部带走,另外,大炮不宜拖拽,即刻令人拆卸五十座,由麟嘉卫先行运往登州等候。”
“是!”杨春并未多言,干净利落的回应。
二人一路行走,待走到大门,杨炯挥退左右,沉声吩咐:“春叔,当务之急,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