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月明沉默良久,才道:“也好。”
人质只有宋太后和陈皇后,齐芳苓本是不必来的。可她对待主上一片忠心,又或者在如今变了天的云郗毫无容身之地,竟然也一路追随跟来了。
上郎验了,她身上的伤多为野兽撕咬,怕是在途中遇到寒冬觅食的野狼,殊死一搏才走到了自己面前。郗月明不知该如何评判,左右齐芳苓一死,她再见宋贤妃最后一面,与云郗的牵扯就彻底断了。
宋贤妃来时,正瞧见二人倚在一起,举止亲密。
她虽出了囚笼,却依然戴着枷锁,被押送着来面见可敦。上首的两个年轻人,分明是她女儿女婿的身份,此刻却高高在上,半分敬意也无。
她悄悄地打量了訾沭一眼。
从前还是太后时,她为郗言御出谋划策,与訾沭也交过手,知道这位年轻汗王的凶悍。想要当着他的面谋求生路,几乎是不可能。
她默默地,又将目光转到了郗月明身上。
无论是传言还是之前匆匆一面,都能看到訾沭对她呵护有加。及至此时,訾沭还环着她的腰身充当垫子,又伸手把玩她的镯子,牵牵她的手。看似无意,实则是在为她疏解情绪。
如此看来,她被将养得极好,婚后生活当是不错的。
宋贤妃心下千回百转。
毕竟郗月明当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女儿,就算不念旧情,自己也能像当年一样,软硬兼施,继续拿捏她。
訾沭注意到她的动作,直接抬脚搭在桌案上,开口并不客气:“当年的事还有什么隐情,一并说了吧。”
她定了定神,开口道:“汗王,请允许我与女儿单独谈话。”
“据本汗所知,云郗宫中的宋贤妃,只育有一个儿子。”訾沭的神色冷凝下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现在可不是你提条件的时候。”
“汗王。”
郗月明忽然出声制止,反握住了他的手:“你暂时先出去一会儿吧。”
她神情平和,并无不妥。訾沭虽然疑惑,盯着看了半晌后,也只是握着她的手叮嘱:“那我让人在外面守着。”
宋贤妃没想到郗月明会为自己说话,但更没想到的是,她的话竟然能影响那位阴晴不定的汗王,他竟然真就这么出去了!
人声渐退,偌大的宫殿中仅剩下她们两人。
“我知道,你因为我将你送来和亲之事颇有怨言。”
宋贤妃率先开口:“可你如今地位尊崇,又得这样的夫婿百依百顺,不是过得很好吗?怎能说这不是一桩好婚事?”
郗月明缓缓抬眸:“你要把这些归功于你吗?”
“有什么话就快说,我如今已经轮不到你置喙了。”
四目相对间,宋贤妃隐隐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久居上位者的凌厉。
她心下犹疑,却依然开口:“我想让你出手,助你哥哥重返云郗。”
“你虽然当了訾陬的可敦,但是背后无母国支撑,势力单薄,也不会走得长远。相比赵德妃母子,显然我们朝夕相处多年,更加知根知底。”
“曾经我们是有过龃龉,但母女兄妹一场,不是假的。当初若不是訾陬逼迫得厉害,我也绝不会将你送来和亲!”
宋贤妃说得言辞恳切,郗月明听着却只觉得可笑。
她说势力单薄走不长远,可自己作为和亲公主初来时,势力难道不单薄吗?当初尚且不顾自己的死活,何至于现在假装担忧?
她以母族势力相诱,可是,他们母子哪来的势力可言?真有底蕴就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不会再觊觎自己能带来的助力了。
宋贤妃已然把自己视作救命稻草,郗月明却不欲与她争辩,只淡淡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宋贤妃变了脸色。
“我只想让你帮一点小忙。”她犹在挣扎,“你哥哥即位,对你不是也有好处吗?待事成之后,两国姻亲往来无间,于你夫君来说也是好事,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说话间,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似在质问:“你明明有余力,为什么不肯帮?”
郗月明忽然道:“我没有帮你们吗?”
“是谁被你们当作联姻的工具招揽权柄,是谁为你们取来了那道至关重要的圣旨?”
“你们自己守不住江山,如今又求到我面前来,这难道是我的过错?”她身形未动,只是抬眼已显威压,“时至今日,你以为我们之间的仇怨,也只是你把我送来和亲吗?”
郗月明重重地磕下茶杯,一身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