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并未答话,并非是京城的生意绊住了她的脚。
她知道孙管家及其手下的各大店主都能将店里的生意经营得井井有条,把生意交到她们手上完全没问题。
她只是不能离京,不能输给冯雁平。
流筝伸手从书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一沓信封,放在最面上的那封信是四月十九日冯争从全州锦书堂寄给她的,送到她手上的时候已是四月的最后一天。
冯争在信里托她帮忙照看户部侍郎家的杨时祯,并简单提及自己在武林大会夺得双魁之一的好消息,信件的末尾是一句“姨母,可愿离京”。
可愿离京?
流筝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是谁在问她,冯争在全州遇到了狂鹤,过去的那些事她也许已经知道了。
化名狂鹤的冯雁平,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枪仙。
敢问枪仙,为何不肯亲自来信问问她呢?为何不肯先一步踏入京城,与她相见呢?
冯雁平不愿进京,那她也绝不离京。
城外,落霞亭
“啊切!”
“无缘无故打喷嚏,看来是有人在想你啊,狂鹤。”
狂鹤成功拦截流筝派出去送信的侍卫,将人交给琴魔师徒俩看守。她揉了揉鼻子,白了一眼正在调侃她的九死生。
狂鹤打开信件,笑了一声:“我也想着她呢。”
“争儿,可还安好?”
狂鹤念出信中的内容,随后从怀里掏出流筝这八月里陆陆续续寄出去的九封信。相较之前的九封信,这封信内容简短,字迹也显得潦草。
是时候了。
她对九死生使了个眼色:“让天机部的人告诉流筝,就说冯争带兵夜袭幽州反被敌军埋伏,如今生死不明。”
“你用这种手段逼流筝出城,到时候流筝要用枪戳死你,我可不帮忙。”
九死生听到“生死不明”四字,眉心猛地一跳,这话能随便乱说吗?
“本就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们不用插手。”
目送九死生离开,狂鹤回到亭子里坐下,用一块鹿皮仔细地擦拭素木枪的枪尖。
银色的枪尖泛着寒光,晃到了百花谢的眼睛。百花谢眨了眨眼,将身后背着的万壑松琴取下来,摆在桌子上。
她拆开琴身上的黑布,调试琴弦:“师傅,故友重逢适合弹什麽曲子?”
参商还在思索,狂鹤干脆地说道:“重逢?谁和她重逢。待会我一亮枪,你就给她来一曲《十面埋伏》。”
“可是《十面埋伏》太难了,我还没学会,万一伤到前辈你就不好了。”
百花谢翻开师傅送给她的琴谱,发现《十面埋伏》原是琵琶曲,古琴虽也能弹奏,但对她来说难度太高,怕是难以驾驭。
想到百花谢在武林大会奏出的琴声,狂鹤嘴角一抽:“好孩子,你还是把琴包起来吧。”
一个时辰后
激烈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狂鹤拎起长枪,大步走出落霞亭。
百花谢伸出手放在琴弦上跃跃欲试,手指尚未落下,古琴却已发出一声铮鸣。
参商轻抚琴弦,短而急促的琴音从落霞亭传出,直抵远处,甚至盖过了哒哒的马蹄声。
冯寻钰擅琴,流筝年少时曾听过她弹奏无数曲子,《十面埋伏》这等激烈、紧张的曲子她只在练习指法时弹过一次。
因琵琶曲用古琴弹奏出来的效果大不相同,流筝和狂鹤对那首曲子都印象深刻。
听说冯争如今生死不明,流筝什麽都顾不上了,匆匆拿了杆枪,便骑着马冲出京城。
在前往落霞亭和七里坡的岔路口,一道激昂的琴音传入耳中,她毫不犹豫地策马奔向落霞亭。
十面埋伏,她倒要看看是谁要埋伏她?
琴声越来越近,站在落霞亭外的身影愈发清晰。时隔十八年再见,流筝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冯雁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