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然道:“你知不知道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诸葛听冠道:“当然是人强马壮,兵多将广啊!”
“是钱!”诸葛然手杖用力在地上一顿,显然对自己侄儿的无知极是恼怒,“你知道石场今年少了多少税?”
诸葛听冠耸了耸肩,道:“点苍够有钱了,少收点我瞧着也足够。”
“你那屌也够长了,剪些下来我瞧也足够!你把棒槌挺过来,我剪些给你姑姑寄去,她欠得很!”
诸葛听冠默然不语,倒不是怕诸葛然真敢剪他,也不是怕诸葛然羞辱,是怕他向父亲禀告,那又有的一顿好打。
诸葛然上上下下打量他,过了会道:“你现在要干嘛去?”
诸葛听冠恭敬道:“等用完午膳就往石场去。”
诸葛然倒吸一口气,喃喃道:“我本以为你蠢得像是推磨的驴,我还真他娘错了!你蠢得像石磨!”
诸葛听冠忙道:“我马上去,现在动身,在路上吃饭!”
诸葛然道:“申时后我派人找你,要在昆明抓着你,保证你比我还瘸!”说着伸出手杖指着他双膝。诸葛听冠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离开漱玉轩,诸葛然又来到神皇殿。每次到这里都觉得这名字也太招摇了……想起大哥改这名,诸葛然就觉得头疼。
用了个“皇”字,昆仑共议不就有条“妄自称帝,九大家共击之”的规矩?要不九十年过去,早不是九大家,而是九大国了。偏偏老哥说,“皇”跟“帝”不同,称帝不行,称皇无妨,要不道观里头的玉皇殿不早拆了?可照这说法,也没见九大家围攻关帝庙的。
总之,无论是不是司马昭之心,都是路人皆知了。
这神皇殿宽十丈,长十五丈,正当中是一张翡翠九龙椅,从一块两万多斤的毛料剖出来,单是把它运来昆明就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
一切就是从这块石头开始的。那时节还是爹在当掌门,从石场挖出了一颗原石,高达九尺,足要十人合围,一刀切,玉润水足,惊动了石场所有人,连先任宏国孟瓦王都亲自来看。跟这块毛料比起来,后来出土的“登仙阶”都算是贱货了。
孟瓦王出了跟这块毛料一样重的银子,要赌这原石。三十万两银子,即便点苍号称金玉之乡,也是笔天价巨款。
饶是点苍与宏国向来交好,爹也舍不得这块原石,可孟瓦王极为殷切,苦苦哀求,又添了一千名奴隶做价,爹即便不肯,又不好与孟瓦王撕破脸。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跟爹说的。
“万金易得,一国难求。剖石为誓,永结同盟。”
为了一块还不知有多少价值的毛料赌上与宏国的邦谊,委实不值得,不如借此跟宏国交好。父亲接受了自己的办法,与孟瓦王说好,不收分文,将这块毛料从中分剖,让孟瓦王先选,换两邦永结同心。
孟瓦王大喜,也不好占这便宜,于是选了没切边的那角。一刀分剖,满目见绿,晶莹剔透,单这一刀这块毛料就价值二十万两银子。孟瓦王选的那块宽长,后边却短,前边满绿,后面却白,之后解石更见畸零,最后边一大段全打了水漂。
他还记得切到点苍这块时,父亲脸上冒了汗,把他的小手捏得有些疼。他们从尾端解起,第一刀下去,才知切下去的地方仅有最开始那一块巴掌大小指粗的翡翠,接着第二刀,第三刀,都不见出玉。不过比起这颗石头能开出什么,诸葛然更担心自己的手骨给父亲捏碎了。
忽地,听到石工一声惊叫:“出玉了!”
那是比孟瓦王那块更大的一片满绿。
孟瓦王没有怨言,甚至更欢喜。他们各自约定好,雕刻成两张椅子。孟瓦王的玉后绿前白,绿少白多,他用六年时间雕刻了一座白象帝座,之后东征西讨,南北征伐,竟给他打下了一片江山。
父亲花了十二年的时间雕刻这张翡翠九龙椅,高七尺,宽五尺五寸,深两尺七寸,就放置在七层台阶上。一条巨龙庄严雄壮,龙爪箕张,按在椅背上,五爪尖各有上一点红。剩下八条蟒龙盘旋围绕,都是四爪。整张椅子无一块拼料,全由整块翡翠打造。
父亲说,这是点苍雄霸天下的征兆,坐在这张椅子上的都是能号令天下的人。就在这块玉石出土后的第二年,父亲就当了昆仑共议的盟主。
他摸着这张椅子,触手冰凉,就是这征兆决定了点苍这三十年的经营策略。
“坐上去啊。”一个低沈雄劲的声音传来。脚步声从神皇殿入口处由远而近,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
“又不是没坐过,冷冰冰的,无聊得紧。”诸葛然笑道。
来人有一头黑白间杂的卷发,身长七尺有余,头戴冕冠,下巴尖削,鼻梁高挺,双眼有神,虽已至中年仍是英姿焕发,眉宇间与诸葛听冠有几分相似。那是他大哥诸葛焉。他们兄弟打小感情就好。诸葛焉相貌英挺,武功高强。他们一起闯过江湖,历过危难。上过同一间妓院。找过同一对姊妹花。父亲面前他们互相掩盖过失,犯错后争相承担。就这样过了四十年。诸葛焉坐了这张翡翠九龙椅继位那一日。等各部司长退下后。他叫住了诸葛然。
“这是掌门的玉椅。”诸葛然拒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