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了一惊,忙喊道:“三叔!……”齐子慨只是不理,拎着两人衣领去了练功房,心中却想,得找时间多教小房些道理,要不以后可有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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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川镇虽是唐门入崆峒的第一个镇,却不是大镇。崆峒商旅少,往来客人也少,这样一个人物来到,而且一连住了七天,这就不得不引起掌柜的注意了。
那是一名青年,长得俊美秀雅,像是玉雕的一般,裹着件洗得干净的破棉袄。明明就是件普通衣服,硬是被他穿出模样,倒也不是贵气,也不似铁剑银卫的英气,更非那些个跑镖拿悬赏的那般豪气。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呢?就是舒服吧。详和平静,瞧着就是舒服。
他在客栈住了七天,卯正用餐,卯末出门,无论是晴是雪,午后必回来用午饭,两道斋菜,一碗素面,每日不变。之后就说不定做些什么,有时出门,有时就坐在大堂里喝茶,有时在房间呆着。
他住了七天,惹得附近姑娘经过时总要探头来看他在不在大堂。这小地方来了这么个尴尬人,自然要引起门派注意,北鹰堂的新掌门就来盘问过几句,听说是个云游客,领了少林寺的侠名状——这么年轻就领了少林的侠名状?——又说他只是路过,在陇川镇盘桓几天,还没打算好接下来去哪。
掌门既然问不出端倪,看他温和善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吩咐他自己稍微注意些,也就不闻不问了。
也就看着了,除了看之外,还能做啥?住在这小客栈里,还能做的事就是听往来路客说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像是江西彭小丐谋反,儿子媳妇都死了,还被华山通缉,赏银一千两,那悬赏图纸跟那张杀害嵩山副掌门的凶手通缉令差不多时间送来,挨着其他新旧通缉令,一齐贴在柜旁墙壁上。唉,天公不长眼,彭老丐这样的英雄都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好心没好报的事可没少听说。下回去慈云寺得多烧几炷香,求佛祖保佑自家三爷别落得这般下场。
除了这件事,就是听说汉水上青城跟华山打了起来。有重庆来的商客低声说了个秘密,说是青城大小姐被男人拐走,私奔出逃。可谁有这么大本事拐走青城大小姐?有人说是个相貌英俊,潘安再世的美男子,一眼就把大小姐的魂给勾了,这才干下不知廉耻的勾当。潘安在世的美男子,不就是眼前大堂里坐着的这个?难道还有人能比这小伙更漂亮?又有人说是大小姐在武当认识了个风流才子,学司马相如半夜琴挑卓文君,两人私订终身,现在不知上哪卖酒去了。还有人说其实大小姐不是私奔,是看破红尘出家。
除此以外,今天还有件新鲜事,几个陕西来的路客说华山的车队载着大批金银去边关求亲,要娶三爷的闺女。这事有趣归有趣,却有一点古怪——三爷几时有闺女了?
有说是捡来的,捡孩子听过,捡个十六七岁的闺女可没听过。也有说是三爷在外偷生的,娘亲刚过世,三爷不得已抱了回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再要说有别的消息,就是陇南又出了新的马匪,好像是饶刀山寨死灰复燃,又开始兴风作浪。唉,这世道,越来越不得安生啦……
掌柜的叹了口气,正感叹着,那名俊美青年忽地起身,结了茶钱。
“客官晚上还回来吗?要不要替你留间房?”掌柜的问。其实这寒冬腊月的,能有多少旅客?就算多来五六个,空房也管够。
“不了。”青年回答。
“客官要去哪?”掌柜的对这名住了七天的青年甚是好奇,忍不住打听。
“或许……”青年道,“应该是天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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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腰,右脚往前!”
杨衍小腿肚上吃了热辣辣一脚。他照着彭小丐的吩咐,把姿势重新调整一次,把这招“踩虎尾”反复练习,直到午时才回小屋歇息。
两人就着炉火煮雪水,啃烙饼。烙饼硬,夹的肉干比烙饼还硬,杨衍就着水灌进最后一口,这才用舌尖抠出齿缝间的肉末饼屑。
这林间小屋就在陇川镇西边七里处的林子里,久无人居。彭小丐背着通缉令跟仇名状,尤其两人都是短发,形貌显眼,这几个月都在风口浪尖上,不敢去客栈投宿。
杨衍问道:“天叔,咱们不是要去昆仑?怎地在陇川镇这一住就是七天?”
“打离开重庆开始,我就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彭小丐双手烤着火,道,“咱们在这住了七天,我还是没点头绪,难不成是个老江湖?”
“天叔是不是多心了?”杨衍道,“咱们一路上都很小心啊。”
拴在门外的马不知怎地,忽地惊嘶一声,杨衍吃了一惊,望向彭小丐。
“嘿,这一路上砍杀几路人马,查到这来也是迟早的事。”彭小丐冷笑道,“来得好,手头正紧呢!”
彭小丐也不着急,只是把手烤暖,舒缓指节,高声问道:“外面的弟兄冷吗?要不要进来烤个火?”
门外的人没反应,过了会,杨衍低声问道:“他们不敢进来,我们出去?”
彭小丐道:“不用。他们在外头冻着,咱们在屋里暖着,拖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又道,“不过也别拖太久,他们会放火烧屋。”
杨衍吃了一惊,连忙握刀。
“别急,先让他们帮我们搬点柴火。”彭小丐道。
约摸又等了半炷香左右,彭小丐站起身来,活动筋骨,道:“待会别逞强。”他开门出去,杨衍提刀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