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名马匪被打服了,哪敢抗辩,就在驰道上一个挨着一个坐下。地面犹有积雪,把这四个屁股给冻得苦不堪言。
杨衍把四匹马绑在一起,牵到一旁等着。彭小丐道:“你们是哪处山寨的?”
四名马匪忙道:“我们本是沙鬼,现在投靠饶刀山寨!”
彭小丐点点头:“听过。山寨有多少人?”
马匪惊道:“你们莫不是铁剑银卫乔装的?”
彭小丐骂道:“铁你娘剑你妹!老子是通缉犯!”说着拿出通缉令,扔到四人面前,四人见有千两悬赏,都是一惊。
彭小丐道:“你们寨主做事不精细,就派四个人来,忒也小瞧了道上的好汉!像今日这样被抓着了,不就暴露山寨行迹?我本以为你们会先派个探子,没想这么不晓事!”
那四人忙道:“是!是!老英雄教训得是!”
彭小丐道:“不跟你们废话!你们这四个,我放两个回去传话给你们头儿,有笔大买卖等着,要是有兴趣,我在这等他!”他看向四人,问道,“谁在山寨里有老婆孩子的?”
那四人各自喊道:“我有儿子!”“我有老婆!”“我娘八十岁了!”“我爹快死啦!”
彭小丐翻了个白眼,随手指了两人道:“你们回去禀报。我们把车藏到附近隐密处,等你们消息,日落前派人过来!”
那两人收了命令,连忙上马。杨衍把余下两人绑起,驱车往小径上走,停在一棵大树下。
杨衍问道:“那两人会回来吗?”
彭小丐道:“四去两回,肯定要回报。这种马匪山寨极为隐密,寻常不能给人知道位置,出来干活的马匪一般来说都有家眷在山上,一旦失手被擒,为保家眷都不会说出山寨地址。出入人丁都有管制,跑了人不见尸,山寨就得迁移,这是大事。”接着又道,“大批匪徒迁移不易,管制更严。这四人随意打劫,管教得不严实,不成气候,只怕山寨里人不多,不能成事。”
他说完,转头问那两人道:“你们头儿多大年纪?方才问你们山寨有多少人,你们也没回我!”
那两人忙道:“我们头儿十九岁!山寨有两百二十余人,听说最近还要再收些人马!”
“才十九岁?管着两百多人的山寨?”彭小丐讶异问道,“多少壮丁?多少家眷?”
那两人忙道:“一百八十四个壮丁,四十余个家眷!”
彭小丐道:“一百八十四个壮丁?这可有趣了。”他详细问起,这才知道饶刀山寨遭灭,家眷几乎死绝,沙鬼四散,刚入草的还没携上家眷。这批人马是上个月才开始聚集,因此管理松散,号令未备,但已作案多起,又有粮草,吸引附近不少无处营生的独行盗加入,短短一个月内,规模竟从七十余人扩张到一百八十四人。
杨衍低声问道:“一百八十人,够用吗?”
彭小丐皱起眉头,低声道:“对方都是门派弟子,训练有素,这伙马匪规矩不立,怕是不济事。”
杨衍不由得望向明不详,明不详想了想,道:“还得看情况。”
他们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忽见前方烟尘扬起。彭小丐道:“来啦。”
不多时,十余骑围了上来,领头的中年人喊道:“在下赖士比,叫我老癞皮就好!敢问是彭家小丐彭天放彭老英雄吗?”
彭小丐朗声道:“正是彭天放!什么娘的狗屁英雄就别提了!”
老癞皮翻身下马,上前恭敬道:“孩儿们不长眼,妄打粮油,得罪了好汉!”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约摸五两重,道,“小寨穷困潦倒,靠着附近乡亲帮衬,饱一口饿一口,牙缝抠不出菜末。这五两银说是礼敬,实是冒犯,无奈艰难,望老前辈高抬贵手,闭只眼,饶了这两个小王八。”
彭小丐道:“彭天放真穷得落草,也不干挣五两银的活。再说,荒里的命,田里的草,这两孩儿值得你用五两过冬钱来赎?是饶刀山寨太富,还是甘肃的银两不值钱?”
老癞皮听彭小丐这么一说,知道他绑起这两人,一不为逃命路上索讨银两,二不为出气,于是问道:“回来的孩儿说,老英雄有大买卖要招呼?”
彭小丐笑道:“是有大买卖,少说几千两,多则上万两,饶刀山寨参不参和?”
几千上万两的大买卖,这可不是小事!老癞皮是个走惯江湖的熟路人,深知天上不落高梁雨。且不说彭小丐以前是江西掌舵,名动天下,父上彭老丐一代豪侠,侠名流传四十年,彭小丐一把年纪,能丢先人这张脸,去干落草为寇的勾当?退一百步说,今天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这彭小丐能屈居人下?真让他入了伙,只怕是刘璋迎刘备吧。
彭小丐看出了老癞皮的犹豫,只道:“我听说饶刀山寨的头儿是个少年,还请引荐一面,好歹把这桩事知头知尾,届时做与不做,悉听尊便。老子现在是个通缉要犯,难不成还去门派告发你们?再说了,我与饶刀山寨有什么仇怨,大老远从江西来拔你们苗?至于落草为寇,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事成便走,绝不耽搁。”
老癞皮反复思量,这一老两少总有些尴尬,想要婉拒,又想彭小丐蒙受冤屈,武林谁人不知?近来山寨扩充极快,小寨主又不听劝,不住招人,只图壮大山寨,二十余人的亲信管这百多名孤魂野鬼,只怕镇不住场子,若是有彭小丐在,即便是客座,也能抬高小寨主声望。他犹豫半晌,终于道:“我带你们去见寨主。”
彭小丐哈哈大笑,放了绑起的两人,驾着马车跟在老癞皮后面,一路往山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