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放在桌面上,贺寒舟看了它最后一眼,直接出门去了。
天色已暗,清濯殿里许多宫人已经歇息去了,只留下几人在屋前提灯守夜。
看见贺寒舟一袭漆黑单衣,突然出现,门外的芸豆茭白吓了一大跳。
旁边另几个小太监也赶紧噤声,躲在一边。十月的风已经凉了一半,透着寒气,吹久了,头都是疼的。
谢云逍刚被人搀下轿辇,贺寒舟就皱起了眉。
他的腿是怎么了?
侍寝……至于把腿也做成这样?
让谢云逍受伤的多半是他父亲,贺寒舟却更恨谢云逍。
谢云逍似乎是看见了他眼底浓浓的恶意,一瞬间愣神,却又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怎么等在这儿,不嫌风大?”
他拍拍贺寒舟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清濯殿的宫人们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谢云逍拒绝了。
他其实只是崴了下脚,他们折腾的前后阵仗这么大,谢云逍反而觉得别扭。
宫人们离开后,他先一步进殿,扶着墙慢慢往前走。
走出几步,他想起什么,侧头问贺寒舟:“用过早膳没?药都喝了吧?”
“你把我的刀藏在哪儿了?”
贺寒舟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害谢云逍险些踉跄。
刀藏哪儿了……当然是丢了啊!!
贺寒舟把那种东西放在寝殿,迟早会变成凶器的吧!!
谢云逍避开他的眼神:“我没见过什么刀子,你要那个干什么?又没写你的名字,也许是被宫里的谁扔了吧?”
贺寒舟:“……”
谢云逍的回答,太普通了。
他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刻薄,却像是模仿老虎的猫,张牙舞爪只学了个形。
谢云逍越像个正常人,弥漫在他身边的那种诡异的割裂感,就越来越强。
凭什么他认识的那个谢云逍,却是那个刻薄又恶心的东西?
凭什么他父亲要让谢云逍侍寝时,谢云逍却忽然成了个普通的老好人?
况且他的父亲,不过是个无能到会被权臣操纵,被皇子愚弄的昏君。
凭什么?
贺寒舟看着谢云逍扶着墙,想要快些远离他却又做不到的踉跄步伐。
他想……
突然想把他的脚腕重新折断一遍。
用他的痕迹,完全覆盖父亲的痕迹。
贺寒舟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问:“谢妃呢?”
“……谢妃今日被翻了牌子,刚刚已乘着承露车前往养心殿了。”
他没有在前厅宴席上待太久,明白自己多待一刻,大家便始终不敢放开了吃席,随意用了一些,便寻了个借口,去公主府的后院亭子里看雪。
不一会儿,贺知雨找了过来。
“下回碰到谢云逍,记得帮姐姐和他说一声谢谢。”贺知雨走到他边上站定,说,“他送的那个碧玺点翠桃树盆栽我很喜欢。”
贺寒舟说:“又不是碰不见他,姐姐可以自己去说,况且,那是送给汀儿的,你什么都不缺,怎么好占小孩儿的东西。”
贺知雨嗤了一声,框了框手比划给他看,说:“汀儿现在才丁点大,还不是得我先替她看着,不过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昧了我女儿的满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