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贺寒舟心里的怒火直冲了上来,不过全数对着自己去了。
他越是努力学着做一个好皇帝,就越觉得谢云逍离自己远,连病成这样了还要顾忌着君臣之礼!
眨眼间,怒火又化成了一大片的委屈,酸得贺寒舟想狠狠做些什么,却根本不敢动。
在太和殿上要被谢云逍用极其陌生、肱骨之臣的目光一直看着便罢了,私下里却更是回避自己到邀请他进宫吃酒也要被推拒。
贺寒舟难过极了。
但当他的目光忽然触到谢云逍的脸时,所有的思绪又像风筝断了线,越飞越高,再也找不见。
因还发着热,谢云逍的脸色本就是不正常的红,但应该毫无血色的唇却也红润得很,眼尾泛着他自身都不知道的雾气。
贺寒舟挪开视线,浑身绷紧,压着自己不便说给旁人听的翻腾滋味。
谢云逍掀开被,打算下榻去。
“何至于此!”贺寒舟走过去,伸手压着他的肩,将人塞进被子里,亲自压住了每一寸被角,“朕不至于为难一个病人。”
谢云逍笑了笑,说:“……那臣,便谢主隆恩了。”
他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病气,贺寒舟知道不应该,唾弃自己混账,却仍旧压制不住地觉得,这样的谢云逍,写满了渴求疼爱的字眼。
蓦的,贺寒舟想起了方才听见他迷迷糊糊间说的不太明的字句。
即便有谢康和钟伯这些,自小就围在他身边的人陪伴,谢云逍也还是会觉得孤单。
贺寒舟顿时舍不得再责怪他不知变通的愚忠。
再坚硬的糖,也终究是糖,贺寒舟觉得,无非就是多有一些耐心,总会有被含化的那一天的。
他稳了稳,确定开口不会暴露自己的情绪后,才说:“方才朕从张大人那里听来的,爱卿是久不生病,忽然一次便如山倒,不好好看护,旁的那些大小病症或许都会趁机而入。”
“明日汀儿的满月宴,爱卿便不用去了,朕会同皇姐说。”贺寒舟说,语气柔和,“爱卿备的礼,朕帮你送。”
到底是病了,谢云逍一时没能觉察出里头的不妥,不仅松了口气似地点了头,甚至还觉得这会儿的贺寒舟,倒是挺有人情味儿。
谢云逍摸了摸鼻子,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话,但他声音太低,贺寒舟没听清。
贺寒舟蹙眉道:
“你说什么?”
谢云逍身体朝贺寒舟贴了过去,他垂下脑袋干咳一声道:
“我是说,寒舟,你刚刚扒了人家的衣服,应该由你亲手给人家穿上衣服才是……”
“。”
贺寒舟冷冷瞪着他,秀眉一竖。
“你手断了?”
“……”
第72章寂寞如斯
谢云逍低下头挠了挠额角。
他知道说出来,贺寒舟八成也不会同意,但是不说,他也不可能憋住。
哎,人生寂寞如斯~
老婆在侧,也丝毫贴贴不得,呜呼哀哉~
可叹呐!
谢云逍唉声叹气地慢吞吞地穿好了上衣。
谢云逍看日出的习惯是在虎岭关戍边时养成的。
靖南王谢孟宗得知先帝要派谢云逍去虎岭关,特意托人向那儿的守将陈敬递了信,倒不是要他如何关照谢云逍,只是希望能多锉锉他的锐气,别让他领着靖南王世子的名头在虎岭关瞎闹。
信纸将信封撑成了厚厚一包,谢孟宗的话只占了半页,余下的那一大叠,都是王妃沈妤想说给儿子听的体己话。
谢孟宗还没有被封去荆城的时候,也是守的虎岭关,从雁都过去要足足大半月,还是赶快路的情况下。
沈妤每年都是夏前去,过完中秋便启程回雁都,然后再等下一年的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