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就这么躺了下来,躺在焦黑的尸骨旁,仰望着天上的星星。
夜很晴。
星星很多,很宁静。
他像是疲倦到了极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如若陷入沉睡。
直到一阵混乱的嘈杂声打破了这份寂静,谢殊坐了起来,看到废墟下方一片混乱。
弟子们和宫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一大群宫人和持刀侍卫想要登上废墟,带头的是个年轻内侍,他身份不低,这群宫人都听他的号令,就是他想要攀上废墟,迎接绮雪的遗骨回宫。
年轻内侍心狠手辣,仗着弟子们不便与凡人动手,竟要出手伤人,抄起侍卫的佩刀便要挥刀砍向弟子,谢殊出手如电,打落了年轻内侍手中的刀,又将他重重打飞出去。
“董掌事!”
几个内侍慌忙将年轻内侍扶了起来,年轻内侍咳出一口血,朝他们摆摆手,对着上面的谢殊露出一抹阴狠而扭曲的微笑:“国师大人,您终于露面了,真是叫咱家好找啊。”
“咱家是承露宫的掌事总管、贵妃娘娘的贴身内侍董原,今夜奉太子殿下令旨,迎贵妃娘娘回宫,还望国师大人高抬贵手,行个方便,准许咱家接娘娘回去。”
“……”
谢殊闭了闭眼睛,将痛色隐藏,再睁开时,神情古井无波:“你看到了,行宫已为地火焚毁,绮雪他……”
“是的,国师大人,咱家知道,太子殿下也知道……只是太子殿下伤心过度,反复昏厥不醒,无法成行,咱家这才代为前来,迎接娘娘回宫。”
董原解开内侍的袍服,露出内里服丧的白麻衣,他轻声细语地接上谢殊未尽的话,通红的双眼盯着谢殊的眼神阴狠至极,充满了怨毒的恨意。
“咱家还知道,这一切全拜国师大人所赐……着火的那一夜,国师大人明明就在附近镇守,却未能尽到保护陛下与娘娘的职责,让娘娘葬身火海之中……”
“娘娘还是那样年轻,却早早地香消玉殒了,国师大人不痛心吗?难道您还要强占娘娘的遗骨,叫娘娘不得入土为安,死无葬身之地吗?”
“娘娘可真是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就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声音平静得阴冷,字字句句却皆是让人发狂的诛心之语,震碎了谢殊平静的面具,让他瞳孔骤缩,露出了鲜血淋漓的内里。
接着,他遭到了刽子手的凌迟,血肉被一刀刀地剥落,可剜到心脏时,这股疼痛反而渐渐变得轻微麻木了。
原来他的心早就死了。
随着绮雪一起死去。
“我……”
谢殊开口,目光和声音都变得空洞:“我没有不准绮雪回宫。”
“我会为他殓骨。”
“我亲自来……”
……
弟子奉上了晶莹剔透的玉皿,以及扫香灰用的香扫,用于收敛绮雪的骨灰。
谢殊跪在焦尸旁边,将香扫轻轻地拂过焦尸的头顶,一点点地扫入灰烬。
他的手颤得厉害,总是控制不好力道,或是太轻了,或是太重了,不慎碰下了一大块骨灰。
谢殊立刻停住动作,握住自己的手腕,直到颤抖停止,他才重新拿起香扫,小心翼翼地将碰落的骨灰扫入玉皿。
从头顶开始,接着是绮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