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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胡闹下来,宋枝鸾热出了汗,她让稚奴解开绸带,看了看眼前的青年:“就剩你了,叫什么名字?”
穿着卷草纹绞罗织底的伶人双膝跪地,“殿下,贱民喻新词。”
宋枝鸾走下一个台阶,与他平视道:“喻新词,很好听的名字,本公主记得承和三年的丞相便是姓喻?”
喻新词以额触地,“是。”
不知何时,这座雅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玉奴和稚奴关上了门,正在打点陈娘子。
喻新词跪直身体,微笑直言道:“贱民之父,恐污了殿下耳。”
“本公主不喜欢‘贱民’这两个字,以后莫要在本公主面前这样自称,”宋枝鸾从腰间掏出一枚雕着梅花的花牌,递给他:“拿着,从今以后你便是本公主的人了,有了这枚令牌,便可进出公主府,今日你收拾一番,明日来府上,会有人安排俸银。”
碰壁太多次,以至于喻新词在听到这番堪称救命稻草的话时足足愣了数秒。数秒之后,他用力攥紧令牌,脸上笑容和煦。
“草民,多谢殿下。”
宋枝鸾点头,出花萼楼之后,稚奴犹豫片刻,道:“殿下,可要玉奴去查查那人的底细?若稚奴没记错,这喻公子曾是梨园的人,辗转来了这处酒楼,倒像是奔着殿下来的。”
稚奴两人跟着宋枝鸾时常出没梨园,有些伶人舞姬叫的出名字,有些认个脸熟,还有的就像喻新词这般,要细细一想才能记起。
宋枝鸾漫不经心的托腮,“或许是我奔着他来的呢。”
喻新词此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却也分人,上一世他入宫为宦,暗中给她兄长找了无数麻烦,就连宋亮顺利打入皇城也有他一份功劳。皇兄在吃了无数亏之后,方才发现此人的存在,可依旧被狠狠上了一课。
从宫中死遁之后,竟改头换面成了进士,任职兵部,若非在兴和三年的曲江宴意外暴露身份,还不知会闹出何等风波。
宋怀章处死喻新词后同她闲话:“父皇对喻家已是格外开恩,朕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何以如此恨朕,恨不得食肉寝皮。”
那时的她扬着脸笑问宋怀章:“我倒很能理解,听说喻新词的妹妹曾是皇兄的侍妾,可是却在东宫自缢而亡,他许是想为妹妹报仇呢。”
“所以他做这一切都是为给那个贱婢复仇?甚至不惜受尽凌辱不能人道?当真是愚不可及。”
宋枝鸾记得当时宋怀章脸上的笑,含着讥讽,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表情。
她不喜欢,也成功让他这样的笑容消失了。
她用一种少女般近乎天真的语气道:“皇兄觉得很好笑?若是有人杀了我,皇兄难道不会竭力为我报仇吗?”
宋怀章顿了片刻,转身用手拂开她的发,“说的什么傻话。”
宋枝鸾思及此,竟无从前那般伤心了,宋怀章是不会。
可喻新词会。
某一时刻,她其实是羡慕喻新月的-
东宫里,一身明黄色衣袍的青年正在与许相手谈,许相落下一子后道:“灵淮公主这些时日玩过头了,昨日在花萼楼那一出,不少人看到了,言官的折子堆积成山,圣人那边恐怕不好交待。”
“她从来都是这个性子,”宋怀章微笑:“爱玩爱闹,才像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
许相看着青年脸上露出的宠溺神色,斟酌片刻:“纵然如此,在元宵宫宴之前,婚事未定之时,灵淮公主都应收敛些,殿下还是劝劝她。”
宋怀章轻嗯一句,末了,忽的放下棋子,双手搭膝,叹气道:“许相,既提到了婚事,孤也实不相瞒,早些日,灵淮对孤提起,说她已有意中人,恐怕与尧臣的婚事……”
许相惊奇的皱眉,灵淮公主与尧臣的婚事,可以说是太子殿下一手促成。他们本就休戚与共,联姻可以说的上是锦上添花。
如今太子突然改了主意,是作何思量?
脑海里的念头飞快闪过,可许相只沉顿了一会儿,便道:“不知……是哪家的儿郎?”
“谢将军。”
许相心底微微一惊,看向宋怀章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
若说在这朝堂之上,他最不想和谁扯上关系,那便唯有谢预劲。谢预劲此人从不参与党争,看上去清心寡欲,但仍能稳居高位——那是因为他没有派系,但却可以自成一派。
也不知太子是何时与他有的来往。
“谢将军年少有为,与灵淮公主也是相配,”许相面不改色:“只不过……即使灵淮公主对谢将军有意,恐怕谢将军那里,也难答应吧。”
宋怀章的眼睛没有离开手上的棋子,兀自笑道:“他会答应。”
听到这笃定的语气,许相非但没有松气,眉心反而皱的更深。与虎谋皮,便要担心有一天会被虎反噬。
沉思半晌,许相道:“全凭殿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