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相道:“殿下无须妄自菲薄,来日方长,如今远去,该好生保重身体。”
“保重不保重,有何意义?自古以来,被废弃的太子有几个能再回京城的,”宋怀章走过许相,看向长窗,“只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父皇为何会立宋枝鸾为太女,此前并无征兆。”
沉默良久。
许相满目歉疚:“是微臣,劝说陛下。”
宋怀章身体僵了僵,忽的浑身发抖,大笑起来。
“许伯父这是何意啊?我待许伯父如何,许伯父心里该有数,怎么,如今风水轮流转,许伯父就觉得宋枝鸾当得起九五之尊的位置了?她也配?”
许相却不再多言,“后日,微臣会来送送殿下,今夜,殿下睡个好觉吧。”
宋怀章一脚将灯台踹倒,嘲道:“滚吧。”-
姜朝建国以来,甚至可以说在北朝往前的早朝,都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场面。
文武百官头戴飞翅纱帽,分立两侧,临近龙椅的位置旁设了一座,坐在那上的,正是昨日被册封太女的宋枝鸾。
能走进金銮殿里的女子很少,宫内与公主府内虽有女官,却也无法正大光明的参与朝政,立宋枝鸾的事是宋定沅一手安排,等大臣们知道,圣旨已下。
朝中沸反盈天,今日宋枝鸾第一次早朝,便有大半人告假不来。
高公公搀扶着宋定沅来到龙椅,等他坐下,他即刻退去了底下:“上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座之上,宋枝鸾距万人之巅只有一步,她望着跪伏的人群,不知在想什么。
宋定沅环视一圈,面色沉冷:“朕咳疾未愈,都来早朝,这些人倒是娇贵,小小头疼脑热就卧榻不起。”
许相上前:“皇上请息怒。臣有事启奏。”
“何事?”
“回皇上,迁都一事,劳民伤财,如今大战在即,微臣以为,应当暂且搁置,从中调拨军饷,等得胜之后再行修缮也不迟。”
宋定沅稍作思索,便道:“准。”
许相奏完,又有一名官员上前,议的是公文积压未曾下放之事,半刻钟内,殿内脚步声不断,宋定沅照例处置了几人,沉顿一会儿,问:“还有谁有事启奏?”
宋枝鸾坐在侧位,手上正在看着一份文书,朝堂之事她的确有许多要学的地方,抵颚低眼的看,竟有几分沉稳。早朝快要结束时,从金銮殿外进来一名气喘吁吁的将军,身上甲胄崩坏,“微臣李末见过皇上,皇上,西南急报,臣请上奏!”
“说。”
那名将军将手上文书交给高公公,高公公呈给宋定沅。
宋定沅接过急报,看清上面的内容,面色微变。
李将军道:“臣等奉命前去平叛,途径距临安郡一千里外的沧水郡遭遇埋伏,军中无船,逆贼不知从哪弄到了数十艘大船,组成舰队,纵然发现的早,可也折损上万,如今战况胶着,谢将军身负重伤,危在旦夕……臣特请皇上派兵前去支援。”
宋枝鸾微微一怔。
眼前忽地闪过谢预劲腰上的伤口。
殿内的人说完,一时无比静默。
只因他口中的“军中无船”。
建国之初,北朝余孽所建乾朝欲吞并姜朝,姜朝与遂与南地和谈借兵,姜朝因领地多在陆上,便自废水师,以表永不南攻之心。
当年这条和约令得许多人不满,但好歹解了燃眉之急,如今被这位将军一提,又使众人想起了这段往事。
临州郡旁确有秦河,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样规模的舰队,在水边埋伏数日,竟无人来报!
恐怕是早就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
许相迈步上前:“陛下,当务之急不是查这些船的出处,而是如何应对,初战不捷,但优势尚在,只需稳住局势便可,怀安郡囤兵不过二十余万,如今招募兵马镇压,依旧来得及。”
龙椅上传来一声长叹。
“那么派谁去好?宋亮虽做错了事,可终究是朕唯一的弟弟,再者,是宋缜被人毒杀在前,朕实在不忍取他性命。”
宋定沅沉思片刻,忽然转头:
“灵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