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别人,就只有曝尸荒野的下场吧。”
宫无岁琢磨着这话,摸着下巴:“喂,你是不是嫉妒他啊?”
陡然被戳破心思,柳恨剑长眉一横,瞪了他一眼,转回正题:“既然休息好了就随我进去,你现在可是仙陵的‘大恩人’,我可不敢怠慢。”
宫无岁却道:“我爬了那么高,现在手脚都要断了,你还要让我走进去,这就是你们仙陵对大恩人的态度?”
柳恨剑眉头一跳,强忍怒气:“那你待如何?”
宫无岁道:“我也不是骄矜做作的人,不想太为难,你叫两个仙陵弟子把我抬进去就行了,或者你自己来也行。”
柳恨剑瞪他片刻,一拂袖:“来人。”
宫无岁是被抬进去了,一者他双脚磨破,膝盖也磕出血,实在没力气走路;二者他救了沈奉君,就连仙陵掌门都要给他三分面子,柳恨剑显然对他心怀不满,他更不想给这人好脸色。
只是他没能住进流风阙,孟知还为表谢意,将他安置到客舍,一日三餐有人照应服侍,还有长老替他疗伤换药。
他在床上躺了两天,外伤很快就好得差不多,又发现仙陵果真和神花府不一样,处处是规矩,不管是长老还是弟子都穿一身白,他躺在房间里,四周静悄悄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还等着沈奉君醒来后带自己去流风阙住,谁知这人一昏迷就是半个月,宫无岁连他面都见不着。
沈奉君醒来前一天,收到消息的宫照临从神花府赶到仙陵,将宫无岁接了回去。
宫无岁想住在流风阙的心愿泡了汤,可天命教来势汹汹,各大门派年轻弟子屡遭暗杀,他只能乖乖跟着宫照临回神花府,连给沈奉君留书都来不及。
宫无岁怎么也没想到野洞中那一夜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而再次相见,就是一年后的文会宴。
多年前那隐秘孤寒的野洞中,只有两个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的人,一如此时此刻此地。
宫无岁将思绪慢慢抽回,转头看向背后面容苍白的沈奉君,一瞬间又以为是多年前。
那时候他兄长和神花府都未遭难,沈奉君的师尊也尚在人世,他还是意气风发的稚君,而不是无家可归的宫无岁。
沈奉君闷咳两声,在他耳畔低声道:“我虽记忆有损,但隐约记得有人背过我,他脱力失足从台阶上滚落,却说一定会送我到仙陵,让我别死。”
他当年重病新愈,身边只有师尊和同门,那个舍命将他带回仙陵的人早已不知所踪,后来他甚至连那人是谁都想不起来。
如今又似当年光景,他扶住身下瘦削的肩背,只觉心疼,承诺道:“宫然……你我共命,我绝不会死。”
若自己死了,宫无岁也活不成。
宫无岁微微一愣,那些担惊受怕的情绪顷刻被冲散,很快变成了镇静,连脚下都更坚定了:“嗯,那我们就一起活着。”
沈奉君也“嗯”了一声。
他们沿着暗河走了许久,久到宫无岁都以为他们不眠不休走了十几天,沈奉君一直强撑着保持清醒,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顺着暗河找到了尽头。
那是弃颅池与弱水畔接壤之处,上方的水面破裂,就像透明水缸开了口,池水顺着破口流到下方,再沿着暗河河道一直流到太极台,只是这一路又长又暗,若非宫无岁笃定前来,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坚持到此。
宫无岁带着沈奉君穿过破口,这次他们未再受弱水的影响,甫一出水,被压制的修为就回到身上,一抬头,却见弃颅池外的结界已破,再不能阻挡他们。
他心中一喜,运起灵花术,一只虞美人花妖就在前恭敬引路,非攻鸟也落地变大,他带人登上非攻鸟,吩咐花妖:“去找楚自怜。”
那非攻鸟不受阻拦,不过一个时辰就带人落地,却是回到了先前落脚的客栈,楚自怜居然还住在这里。
他想也没想,跃上二楼,一脚踹开楚自怜的窗户,却听屏风“扑通”一声倒地,楚自怜正泡在飘满玫瑰花瓣的浴桶里,忽见窗外闯进两道人影,登时怪叫一声:“什么人?”
宫无岁不耐烦道:“是我,穿好衣服,过来治病。”
楚自怜惊魂未定穿好衣衫,等看清来人:“稚君?越非臣不是说你们已经被傀尸杀了吗?害得在下为你们伤心良久。”
宫无岁把榻上的香花折扇宣纸通通扫开,把沈奉君放上去:“说来话长,以后再说,你先给他看看。”
见沈奉君不好,楚自怜再不多问,一搭脉,脸色微变,先从红瓶里取了三粒丹药让沈奉君吞下,一边问宫无岁:“你和他交手了?”
宫无岁一顿:“你怎么知道?”
越非臣那妖剑诡谲,说他和沈奉君交手也无不可。
“他心口受掌是轻伤,重伤是因杀招反震……”楚自怜叹了口气,“还好你带他来找我,要是换了旁人,阙主怕是要命丧黄泉也未可知。”
宫无岁听他这么说,也松了口气,但更大的疑惑又升起来:“杀招反震?这是何故?”
楚自怜翻找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你不知道?”
宫无岁摇摇头。
楚自怜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这事他居然没和你说……柳恨剑也没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