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鸿麻木地点点头:“嗯,厉害。”
他们在山里住了半个月后,山下就起了雾,将整座磷山都笼罩起来,阿归愿意留在山上是因为他想在这里陪爹娘,可是燕孤鸿也从来没提过下山,阿归也觉得奇怪,就问燕孤鸿为什么不下山。
宫无岁也有同样的疑问,谁知后者只是摇摇头,避重就轻道:“山下不安全。”
到了夜里,宫无岁就明白了燕孤鸿嘴里的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大雾之中,一队修士偷偷潜入闻家的废墟,四处翻箱倒柜找东西,原来这些人一直守在山下,生怕闻家留一条活口。
燕孤鸿半夜惊醒,连忙带着阿归在雾中奔逃,最后却被逼得双双坠崖。
宫无岁跟在他们后面跑了一路,不管怎么叫燕孤鸿的名字都无济于事,只能跟着一起跳崖,慌乱之中,他突然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了一眼。
悬崖下的山风将领头修士的衣袍吹得微微鼓起来,借着目力,宫无岁看见对方腰间挂着一把赤红诡异的佩剑,在夜色下隐隐泛着妖光,他冷冷垂视着一大一小坠落深渊,开口时声音比秋霜还凉,听着却比如今更青涩些。
“全都死绝了……回去给义父复命吧。”
第76章交易“好,我答应你。”
宫无岁在不久前才见过这把红剑,就在越非臣腰间,形影不离。
他一直以为闻家灭门是燕孤鸿所为,可如今见到越非臣,那些萦绕多时的困惑突然解开了。
如果燕孤鸿是凶手,又怎么会冒着风险救下阿归?但他明明不是凶手,但面对宫无岁的质问,却果断背下闻家全族的人命,因为真正的杀人者是越非臣。
而七年前,越非臣已经被燕孤鸿举荐到夜照城,甚至彻底取得越凭天的信赖,不仅被赐越姓,还得到了“非臣”这个名字。
越非臣将闻家灭门,而燕孤鸿却偷偷救下闻家的小少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宫无岁理清思绪,看着越非臣收剑离开,身体却跟着坠到崖下。
他知道后山悬崖下有连接着通往闻家藏书阁的暗道,他落到石台上,燕孤鸿和阿归却已双双昏迷,伤痕累累地躺在地上。
“燕孤鸿?燕孤鸿?”他又凑近了些,试图叫醒他的梦魂,可不管他怎么叫,却依旧无济于事,心中不免焦躁起来。
救不活燕孤鸿,就难以澄清当年的真相,也拿不到喻平安的遗物。
燕孤鸿和阿归昏迷了一夜,终于又醒了过来,他们不出意外地发现了藏书室,找到了那本被闻川家主封禁起来的《天行长生录》,后又发现藏书室通往山腰的小木屋。
闻家灭门之后,山中就起了大雾,燕孤鸿不敢带着阿归下山,只能和他一起住在小屋里。
那些枉死的族人化作怨鬼幽魂,又不得解脱,就一直守在木屋外,久而久之,磷山就彻彻底底成了鬼山,再无人敢踏足半步。
阿归身子骨不好,燕孤鸿就经常给他采药,还教他练刀强身健体,阿归不识字,燕孤鸿就教他写字,宫无岁叫不醒燕孤鸿的梦魂,只能一路跟着。
他看着阿归那个小矮子整日在小屋门口跑来跑去,一会儿挖蚯蚓一会儿摔跟头,等到燕孤鸿背着药篓回来,他就举着木棍迎过去,嘴里“师父”“师父”地叫。
燕孤鸿总是嫌弃他腻歪粘人,但还是会接住那只脏兮兮的手,宫无岁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旁边看着这两师徒情深,他无奈地叫了声燕孤鸿的名字,却仍旧毫无回应,一时不知怎么下手。
阿归就在他面前跳来跳去,他伸出手想碰碰小孩的脑袋,然而目光落到这张白嫩嫩的小脸上,他却似有所觉地眯起眼。
前些天阿归总是哭,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加上身体不好,骨瘦如柴,如今养出了肉白胖许多,一张脸轮廓和五官就清晰起来。
但是这张脸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宫无岁总觉得像某个人,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正要仔细端详,却只听头顶一道炸雷声响起来,随即眼前就是一黑。
再睁眼时,燕孤鸿和阿归已经消失不见,他又回到了越非臣的密室中。
“嗯?你怎么醒了?”楚自怜本来还靠在一边摇扇,见他睁眼也是一脸不解。
“我叫不醒他,”宫无岁坐起来,接过沈奉君递过来的茶一口灌完,“我好像听见了雷声。”
“你说这个,这是越非臣在带着弟子结天雷杀阵,”楚自怜在夜照城呆了这么久,多少知道一些,他走到燕孤鸿身边,仔仔细细端详起来:“没道理啊,怎么会叫不醒。”
他的折扇抵着下巴,一时陷入沉思,却听头顶又传来一道更骇人的炸雷声,像是出了事,沈奉君默然片刻,果断道:“我出去看看。”
“你小心点。”
“嗯。”
宫无岁不担心沈奉君打架打不赢,只担心有人在他背后捅刀,眼看着沈奉君走远,他又折头和楚自怜研究起病情来,燕孤鸿吃了一堆补药,此刻发了汗,全身滚烫,脸颊还带着一种异样的红。
楚自怜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吊不住魂魄,他一定会高热虚耗而死。”
宫无岁皱起眉:“那要怎么办?我叫不醒他的梦魂。”
轰——头顶又炸开一道雷声,这回连带着整座密室都摇撼起来。
楚自怜默了默,忽然道:“我有个办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