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肖嘉返回帐中,刚坐下不久,便见高庆手捧着一只信鸽,急匆匆地走进来,“启禀督主,京中来信了。”
乍听此言,荆肖嘉手指下意识蜷曲又松开。
算一算,他也已经许多日,没有听见过她的音信,眼下难免有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荆肖嘉接过信纸,却没有立刻展开阅读,而是将信件妥善地收进抽屉,接着拿起舆图,仔细看了起来。
安阳关位于卫朝与南疆的交界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处关隘若是被攻陷,则如同对敌军敞开门户,届时南疆必将长驱直入,直取中原。
为了中原的万千百姓,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守住安阳关。
荆肖嘉在脑海中模拟着两军交战的情况,反覆进行兵棋推演,包含各种行军路线及战略,都跃然于沙盘之上。
直到油灯里的灯油快要燃尽,他才惊觉已过了子时。
荆肖嘉疲惫地揉揉眉心,正准备熄灯时,忽然想起那封被他收进抽屉的信,不由有些心痒。
他想,裴安夏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贱骨头,撂完狠话以后,又忍不住后悔,想要不管不顾地回去找她。
荆肖嘉拉开抽屉,取出那张薄薄的信纸,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娑着纸面,良久才打开信件。
信纸上的字迹虽不算潦草,却远不如裴安夏的娟秀工整。荆肖嘉认出这封信是出自白芷之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失落。
然而待看清信上的内容后,荆肖嘉霍然起身,因为太过震惊,他一个不慎竟碰倒了桌上的茶盏。
茶盏滚落到地面,应声碎裂,深褐色的茶水飞溅而出,洒得满地都是。
驻守在帐外的高庆听见动静,连忙出声询问:“督主,您还好吧?”
荆肖嘉随口应了声没事,低头又将信件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才点燃火折子,将信纸烧了个干净。
眼看信纸在手中慢慢地化成灰烬,他终于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由衷的笑容。
荆肖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昏脑袋,全然忘记了两人先前的争执,忘记了仇恨,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满心牵挂着裴安夏和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那是他和她的孩子,融合着他们的骨血,从此以后,他在这世间上又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思及此,荆肖嘉薄唇情不自禁地上扬,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满足地快要溢出来。
素来沉着冷静的男人,此时却像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似的,迫不及待地想跟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心情澎湃得难以自抑,荆肖嘉开口唤了一声,“高庆。”
高庆听得传召,片刻不敢耽搁,一矮身便钻进了帐篷。“属下在,督主可是有什么差事要交办?”
荆肖嘉以手掩唇清清嗓子,“我有一桩喜事要同你说。”
高庆虽略感诧异,仍是顺着他的话头道:“属下愿闻其详。”
荆肖嘉眸中盛满笑意,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欣喜:“我要当爹了。”
高庆愣怔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喜色爬上眉梢,声音激昂地说:“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属下恭喜督主!”
高庆对自家督主忠心耿耿,得知此讯,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这可是您的第一个孩子,意义非凡呐!等您将来坐上那个位置,无论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极其尊贵的。”
未免隔墙有耳,他后半句话特意压低了声音,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说着。
荆肖嘉倒是未曾思虑过孩子的性别,对他而言,只要是他和裴安夏的血肉,儿子女儿他都喜欢。
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自己不在京城,裴安夏要独自承受孕期的辛苦,她会不会感到十分无助?
荆肖嘉早有耳闻女子怀孕艰辛,有孕吐不止的,有半夜抽筋的,到了真正生产的时候,更是犹如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孕育一个胎儿,需要历经十月怀胎的过程,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裴安夏身子那般娇弱,荆肖嘉简直不敢想像,她要如何熬过这漫长的十个月?若是她有个好歹,他又该怎么办?
荆肖嘉实在是放心不下,索性坐回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他在信中细细叮嘱白芷,务必好生照看裴安夏,若是遇上难事,只管去东厂求助,里头有他的心腹……各种注意事项,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
写完后,他将信纸仔细地折叠好,装进信筒,绑回信鸽腿上,让其飞往京城。
第23章裴安夏,我好想你。没日没夜的想。
另一头,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