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书信从未间断过,透过那些文字,他可以得知获知裴安夏的近况。听说她孕吐渐缓,胃口也慢慢地恢复了,只是身上依旧没长几两肉,也不知腹中胎儿能不能顺利长大。
无论白芷描述得再怎么生动,见不到她的人,荆肖嘉觉得心里头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主动给裴安夏写信,可是每次好不容易提起笔,却又开始踌躇,不知该如何下笔。
犹豫间,紫毫笔停在半空中,笔尖滴落几滴墨汁,在洁白的纸面上迅速晕开,毁了一张上好的宣纸。
荆肖嘉想不通,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明明她也曾亲口说过,想要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
真的是他误会她了吗?但这怎么可能是误会呢!
前世他抛掉了所有尊严,央求她不要承宠,萧睿安能给她的东西,权势、地位、宠爱,他都能给她。
裴安夏听完他的乞求,却只是轻轻拨开他的手说,“我当初之所以选择入宫,为的就是成为皇上的宠妃,诞下皇上的子嗣,光耀家族门楣……这些,你恐怕给不了。”
荆肖嘉至今都无法忘记,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床上,那种绝望又屈辱的滋味,仿佛是被人推到悬崖边缘,一掉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再后来,裴安夏如愿成为萧睿安最宠爱的妃子,地位仅次于皇后,民间甚至出现不少话本子,称颂帝妃之间的深厚感情。
他们多么般配啊,若不是他的重生打乱了裴安夏的计画,她说不定早就攀上皇帝,和他双宿双栖了。
荆肖嘉的思绪无比复杂,他一方面怀疑裴安夏的真心,另一方面又抱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想着裴安夏或许是有那么点喜欢他的。
尤其裴安夏现在怀着他的孩子,他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荆肖嘉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疑神疑鬼,只会让感情加速恶化,可是没人给过他安全感,也没人教会他怎么信任一个人。
出于逃避的心理,这将近半年的光景里,荆肖嘉从未尝试联系过裴安夏,哪怕只言片语。
现在想来,也不知她是否会怨他一走了之,音讯全无。
荆肖嘉暗自抿了抿唇,随即拿起酒碗,兀自喝起来。
他喝酒的速度不快,也没配什么下酒菜,只是慢慢地啜饮,动作说不出的优雅矜贵,直到喝完了整整一壶烧刀子,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一阵难言的灼痛。
喉咙好疼。
因为疼痛,他眼尾泛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督主,您没事吧?是不是喝醉了?”
“这可不是寻常米酒,是货真价实的烧刀子啊!就您这个喝法,嗓子恐怕得疼到明日。”
荆肖嘉张嘴吐出几个字,声音很小,旁边的人没听清,问了一句:“您说什么?”
荆肖嘉却没有答话,醉眼朦胧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于是无人能够知晓,那句他只有借着酒醉,才敢吐露出口的话是——
裴安夏,我好想你。
没日没夜的想。
第24章比白月光更具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隔日晌午,裴安夏正手捧一碗燕窝粥,小口小口地喝着,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主,肃王殿下率领军队凯旋归来。皇上有旨,今晚宫中设宴,为殿下和诸位将士们庆功,阖宫妃嫔皆受邀出席。”
裴安夏手指捏着银勺,漫不经心地在碗里搅拌,“我知道了。”
她神态平静,面上不见丝毫波澜,好似全然不在意。
袭香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督主回宫后,先是去向皇上述职,这会儿人还没出干清宫。小主若是现在过去,指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裴安夏抬眼睨她,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谁告诉你,我想见他的?”
袭香怔愣片刻,目光下意识瞄向她的肚子,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荆肖嘉到底是孩子的父亲,血脉联系割不断的。
裴安夏手掌覆在浑圆的肚皮上,温柔地抚摸。“孩子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孕育的,与他无关。”
袭香作为古代女子,奉行以夫为尊的思想,自是无法理解自家小主这句话的涵义。她只当裴安夏是还在和荆肖嘉闹别扭,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劝说。
裴安夏慢吞吞地吃着燕窝粥,心中却在暗自嘀咕。
荆肖嘉多潇洒啊,离京半年,期间音讯全无,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不曾捎回,凭什么要她巴巴地凑过去,做那个先低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