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将怔怔地睁开双眼。
这次他在梦中看清了。那个用金色毛笔修改天命的人,就是叁酒峰的第一任峰主——顾柔!
时将的手下意识往床边摸去,冰凉的空气从打开的缝隙钻进被窝中,床边空荡荡一片,谁也不在。
时将看着一把抓空的掌心,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哽住。
为何他会下意识认为,南宫就会在他醒来的时候守在床边?
……不管如何,梦中得到的讯息应该对南宫就十分重要。
时将今日处理的事务太多,连轴转道傍晚时分,便觉得头昏目眩,早早回房歇息去了。这会儿醒来,也还未到南宫就平时睡下的时辰,便立即起身,披上外袍与斗篷,取了令牌就往南宫就所在的小苑走去。
隆冬时节,夜里即使没有飘雪,刮过的寒风也是冻得人骨子生疼。
时将出来得太急,连个手炉都没带,刚起床的时候不觉,走到半途,寒意才缓缓浸上身子。时将的脚步顿了顿,忽然又拐了个弯,往御花园那边走去。
御花园的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千年桃花树,现今还未到开花的时节,只零散分布着不少花苞。
时将提着一盏小灯来到树下,夜间的御花园没有安排护卫值守,此时万般寂静,状似无人。可桃花树下的土分明十分松散,像是有人刚在此挖过些什么,察觉到他过来,又草草掩埋。
冷风往后脖子灌入,额间又开始眩晕起来。时将的面色透着病容,身形晃了晃,往树干上倒去。
“小心!”带着寒意的身体不知从何处跃过来,稳稳地扶住时将倒下的身躯,两个冒着暖意的袖炉被塞入长袖中,耳边响起许久未听见过的抱怨声,“大半夜的,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到处走?!”
时将勾起浅笑,将体重压到南宫就的胸口,道:“不躲我了?”
明明时将的声音听着还是柔和的,但南宫就比时将矮了大半个头,骨架也比时将窄一些,被时将这么压下来,莫名竟感到一阵威慑。
“我……我没有躲你啊。”南宫就心虚地垂眸不看时将的脸,扯开话题道,“你能不能别压着我,喘不过气了。”
时将把身子收回一些,但人还是靠在南宫就身上,还顺势抓住南宫就的手臂,道:“那为何最近都不来找我?”
南宫就想悄悄将手臂抽出,无奈时将的手掌握得太紧,强硬抽出的话又感觉反应过激了,容易引起误会,南宫就只好任由时将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磕磕巴巴道:“大家、大家都很忙,不见面也、也很正常……”
南宫就的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实际上,东方沧溟已经登基,李念瑶的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除了时将需要辅助东方沧溟处理繁琐事务外,他们三人是闲得不得了。
南宫就就是因为太闲,今夜睡不着,干脆来到桃花树下,将第四个封印解开了。反正这封印也没说必须得时将在场,唱一句歌就能完事。
可没想到时将可能是受到解除封印的冲击,心有感应,竟在半夜找来了这里。
看南宫就还在蹩脚地找借口,时将忽然单手捏起南宫就的脸,强迫南宫就跟他对视。
南宫就吓得缩了缩身子,眸中写满了慌乱:“干、干什么!”
时将盯着南宫就闪避的眼睛,沉声问:“你……为什么好似对我这副模样一点都不好奇?”
这副模样?南宫就愣了愣,什么模样?
平日总是一丝不苟束起的发丝因为匆忙出来而披散在肩上,鬓边一缕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到南宫就的侧脸。
南宫就这才反应过来,时将是在指第四个封印打破后、他出现了白发这件事!
怪只怪南宫就在上一轮与这副模样的时将几乎是朝夕相对,在时将的怀抱中醒来后,抬头便能望见时将这幅慵懒的样子,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新奇。
可对新一轮这个时间线的时将来说,这缕白发几乎是在宣判他命不久矣了,心中肯定介怀不已。
南宫就迟疑片刻,道:“我……我怕你不开心,所以就没有提起……要不你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没关系的,南宫就在心中暗道,这次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活下来。
时将蹙起眉头,南宫就说的明明合理,可为何他总觉得并不是这个原因?他出现在南宫就面前的时候,南宫就分明一丝困惑都没有,就连他主动提出后,也没有再多问一句,看起来……就像早已习惯他这幅模样一般!
时将轻轻摇摇头,将脑中的疑惑埋起,道:“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方才我在梦中又看见了,你一直在找的同类,就是叁酒峰的师祖,顾柔!”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过来告诉我。”南宫就的回答并未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扭了扭脑袋逃离时将捏着他脸颊的手掌,一心要将时将往寝室带。
夜里头实在太冷了,时将身子不好,穿得又单薄。南宫就担心在外面待久了,时将要着凉。
时将却是将眉头蹙得更紧。之前南宫就不是一直在搜寻他的“同类”,为何现在就跟忽然放弃了一般毫不在意?难道真的是因为……对他感到厌烦了,不想继续依靠他了?
时将的脚步猛地一滞,生硬地拽着南宫就停了下来。
南宫就一头雾水地抬头望向时将。
只见时将的鼻尖通红,嘴角向下紧紧抿着,眼睫轻轻颤动,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小心对南宫就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