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大簪要比寻常的长簪重,通冠白玉嵌鎏金掐丝大东珠,上阳公主照着琉璃宝镜给崔雪朝簪好,笑眉笑眼地道真是般配,“臣妇给娘娘贺喜了!”
因上阳公主生了两子两女,个个玲珑人,品貌才情乃是袁家族中拔尖的好,由她做这十全的簪客,既是来自上位者的赞誉,亦是对上阳公主一家的抬举。
论亲疏,上阳公主是乾元帝的姑母,崔雪朝该是她的小辈。
崔雪朝道过谢,上阳公主一走,门上进来崔家族中的女眷。
其中几位堂妹这些时候已经混得面熟,再有是二房三房的婶子,各自递上贺礼。
尤其是二房的婶娘给得丰厚,毕竟自己丈夫沾了皇后母族的光,虽不日就要离京,但去的地方温润,差事又肥,今日便是最好的表忠心时机了!
一一上前贺过,临别三房婶娘趁人不注意偷摸塞了一绿封的本给崔雪朝,“大嫂子不在,想来这东西旁人不好给。婶子脸皮厚,给了你,你记得看。”
昨日宫里的嬷嬷来过教导,说了不少伺候君主的规法,诸如不能中途说疼不能让陛下不高兴,什么画图也看过几个。
她觉得难为情,那嬷嬷却说敦伦是人之常情,不学怎么伺候好陛下,怎么做好一国皇后,怎么为大乾绵延子嗣!
忍着不适送走嬷嬷,三婶娘给的东西是什么她不用看也知道。
“谢婶子好意。”
她示意阿屏收好,深吸口气,挥手让宫人给她戴大冠吧。
国仪自然不比民间娶妇,不必家下兄弟背着出门。
皇后所过之处皆是福地,万众叩拜,凛手柄扇,博鬓微晃打在肩,及至正院,高堂上崔举望着盛装明艳的女儿,久久没能发声。
待宫人提醒,他才清清咽喉,把预备好的吉词全副诵读。
辉煌又让人生畏的满堂俱静,父女深深对望。
崔雪朝吸口气,抬手示意,万姑姑立时探出臂膀。
她缓缓跪下,三叩首,为鬓间生出白发的父亲,又为母亲的灵位,“女儿拜别。”
崔举嗳地低应了声,想伸手搀却错失了搀扶的良机,目送她被宫人女眷簇拥着迈出门槛,突然有仰头长哭的冲动,却又生生克制住,“把夫人灵位安顿回去吧。”
吩咐完,笑着迎上朋亲恭贺的声音,拱手交际。
送亲至门上,便是崔梅越这位嗣子的重担。
他也无愧崔家大宗嗣子身份,今日穿得吉利又庄重,比手送姐,与礼部司仪官配合着送崔雪朝坐上金根车。
仪仗队在前,隆盛的护卫紧随其后,街巷两侧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一路行至宫城,要去太极宫先行拜祭祖先的大礼,然后才至坤宁宫行夫妻礼。
钟鸣击缶,乐声恢弘远达,高高的台基上帝王长身玉立,檀香缭绕厚重,一切混杂尽数消失在两人目光相遇的那一刻。
铜胎鎏金宝顶下,崔雪朝一步一阶,越近,看清乾元帝肃穆的面容,手心不由泌出细汗。
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分神,犯一点错都会落入百官眼中,来日上朝就成了言官口中影响山河社稷的不祥之兆。
万幸他肃穆,只剩几步之时,伸出宽大有力的手掌接住她的手臂。
“你来了?”
崔雪朝眨了下眼,惊愕他脸色威严到能立时横刀打仗,一开口全是家常的语气。
“劳你走这么多台阶。”
乾元帝跟礼部再三商榷,容许皇后车驾到太极宫外亦是最大的让步,这千数的台梯便再不能让人抬着她上来。
“臣妾不累。”
相携入殿,一左一右三拜九叩,敬告天地祖宗。
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焚香净沐,烧祭黄卷,及至结束,乾元帝温声叮嘱:“坤宁宫收拾好了,朕同你一块回去。”
童公公顿了下,“陛下,殿前还有大宴,百官须得给您贺喜”
“想贺喜就朝着坤宁宫磕头就是,难不成还得朕陪着笑脸给他们敬酒不成?”
总之皇帝最大,外臣大宴就那些事儿,不去也行。
丢下一群连呼‘不合礼法’的言官,帝后把手,同乘皇后的金根车去了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