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琵琶是四弦,这一个却是五弦,上等紫檀木做的面板,髹饰着十三朵六瓣小团花,花瓣由珍贵的玳瑁镶嵌,花蕊部分用彩色的透明琥珀填充。
琴头、琴颈、覆手等部分,镶嵌着鸟蝶、花草、云彩和宝相螺钿花纹,图案繁丽复杂、工艺精湛,有宫中巧匠的手法。
合算下来,他的功劳并不大,但他是皇帝,丁点分寸都有撑天的伟大,崔雪朝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有些遗憾:“琵琶虽好,可惜我现在怀着身子,没法弹奏。”
袁望说无碍,“我幼时六艺很好,琵琶虽不精通,也能弹奏一二。”
哦哟,陛下要献艺,便不能简简单单地坐着听听。
于是吩咐人焚上等的沉水炉香,花谢楼台太冷,厢房暖阁也很雅致,这当口汉王来了,包扎的手肉肉的一只没办法写字,寻来坐好没一会儿门帘子上悉悉索索,胖黄一扭一扭带着自己的肥肚子走进来,不用打招呼往桌台下一窝,开始打盹。
袁望只当脚下的黄猫不在,自顾调着弦,时而弹个三五音,似乎是在寻找幼时的手感。
暖阁的一丛幽兰绽得恣意,与沉香交缠,梅花小几上的端炉汩汩蒸腾着热气,一盏润燥的甜梨水刚入喉,门上呼啦又进来一行人。
袁望脸上的笑意随着这一伙人进来,慢慢消散。
贤贵妃等三人先给陛下皇后行礼,叫起后,很有分派地寻到位置坐下,位分最高的贤贵妃往长榻一坐,赵嫔次之,择了踏板边边的绣墩,董贵人很自在,先把大黄猫抱在怀里,也知道猫毛麻烦,往最远处的高椅上坐定。
乾元帝:“”
“听闻陛下要搬来博川山长住了?”
董贵人大大咧咧地问了一嘴。
乾元帝:“怎么?你有意见?”
董贵人摇头。
“今儿起才发现博川山多了好些禁军内监,上山下山好几重的门岗,嫔妾是担心后日女学上课,学生们上山给陛下添麻烦。”
什么给陛下添麻烦,怕是觉得乾元帝来了博川山,给博川山添了不少繁琐。
乾元帝气郁,目光往皇后一瞬拧起的眉峰看去,立时开嗓:“东苑是皇后居所,西苑才是女学所在,朕已经吩咐人去西苑墙另开一道山门了。”
董贵人还欲张口,分明逃脱了层层围起来的宫闱,这会儿又画地为牢,心里很是不忿。
可惜嘴一动,那边厢赵嫔抢话:“陛下是要给娘娘弹琵琶解闷吗?”
乾元帝说是。
赵嫔扭腰就站起,“您要弹哪一只曲子,嫔妾能一舞助兴!”
乾元帝:“《阳春白雪》”
赵嫔灿灿的眼眸看向皇后娘娘:“此曲旋律清新流畅,活泼轻快,是表现冬去春来的初春之态,嫔妾学过此曲的伴舞!”
贤贵妃瞧不得她谄媚,冷哼一声,“此乃楚人乐,本该琵琶独奏的瑰宝,你起舞,不伦不类!”
扭头跟伺候的宫人道:“去我屋里,把我的翘头筝取来。”看向皇后,“《阳春白雪》丝竹合奏、管弦齐鸣,乃是北地人衍生出的乐版,娘娘没听过吧?”
崔雪朝果然好奇,“可有分别?”
贤贵妃得意瞥瞥咬唇愤恨地瞪着自己的赵嫔:“娘娘只管听嫔妾奏过便知晓了。”
“”
乾元帝轻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赵嫔软着音儿往踏板上一坐,粉拳咚咚咚给皇后娘娘捶着小腿:“娘娘,嫔妾想跳舞给您解闷!”
崔雪朝受不住她撒娇,赵嫔才十几,寻常在民间也不过是小姑娘的年纪,困在宫闱中实在可怜,她那点心思很简单,只是想寻个傍身的靠山,若是有机会得些赏赐接济给贫寒的家中。既不过分贪恋晋升,也不张狂得给家中父兄求官问爵,多单纯的一个人呐。
“曲意头好,你跳舞自然也好看。前些时候不是还与百花局的舞宫一块编排大舞要在国宴上给外宾展示,正好今日陛下也在,让他瞧瞧你的功力也好。”
赵嫔喜滋滋地说好,扭过身又给陛下蹲了身,只是很不走心,急急忙忙去抱厦后头换衣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