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尚芙蓉从衣袖中掏出一支银簪,当即刺向自己的脖颈。
秦伯禄始料不及,而远观此事的霍长扬早已发觉尚芙蓉的小动作,嘭的一声,他拾起的树枝顿时从手中射向尚芙蓉手中的银簪。
二度求死而不能,所幸霍长扬现身,将尚芙蓉带走。
留下的是气急败坏的秦伯禄等人。
霍长扬带着尚芙蓉回到马车,而宋听雨看上去已经陷入昏迷。
“劳烦前辈再替我娘子看看,她伤得很重。”他焦急万分地撂下这番话,便驾着马车朝衢州城外驶去。
马车内有秦骄岚留下的银针,尚芙蓉也是个有恩必报的娘子,更何况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和她无冤无仇。
几针下去,宋听雨忽感气血上涌,立刻就着身旁人抵来的碟子吐出淤血。
“到时候再去医馆抓些治外伤的草药抹上几回就能好。”
尚芙蓉收针时轻轻叮嘱,再转头时便对上宋听雨直勾勾瞪着她的目光。
“尚娘子长得一副菩萨心肠,却做杀人剥皮之事。”她讽刺着眼眶先一步红肿。
“我救她两次,她不该还我吗?”
尚芙蓉说的轻飘,而宋听雨不禁眼泛泪花,“若她知晓自己一直感恩戴德的菩萨是个别有目的的刽子手,你觉得她还希望你救她吗?”
“若没有我救她,她根本活不了这么久,是我改写了她的贱命。更何况我是实在没办法了,她又刚好找来了。”尚芙蓉解释着,声调渐渐拔高,而后苦笑着降低:“但你们救我不也有目的吗?”
“我想听你叙说你知道的真相,想听你对杀了尚云的看法。可惜我突然发现你和秦伯禄没什么区别。”宋听雨吸了吸鼻子,撑起身平视向尚芙蓉——她看上去略有恼怒,却还是愿意听宋听雨对这番话的解释。
“你救过秦伯禄,可他只记得自己送你一把匕首,让你亲手解决樊家的恩情,只记得他在报复尚家后却能为你留下秦骄岚并送到你身边的宽宏大量。你呢?你是否也觉得尚云欠你许多?”
宋听雨说着悄悄捂住嘴巴,捏紧鼻子,使劲抬眸,使劲逼迫泪水不得下坠。
“我四岁就签了奴契,那时候总有人跟我讲:我天生就是奴命;要对主家感恩戴德;奴是贱民,就是要低良民一等,一生都该用来还前世欠下的债。可我总不这么觉得,我娘也告诉我不要听这些胡言乱语。没有谁欠谁,也没有谁应该怎样。你可知为何尚云能找到你?自你了无音讯后,她寻觅你的踪迹已有十来年。若真的要说她欠你,那这十多年的光阴应该早就替她向你还清了。”
她以哽咽收尾,尚芙蓉有些恍惚但还是若有所思地对上那双沾满泪水的眼眸:“你方才进去了?”
宋听雨点头承认,“秦官人的声音不轻,加上秦家当时一片寂静。我进去送了封信,恰巧听得这番话。”
“信上写了什么?”
“不算是信,我不会写字,就临时将我先前画的小像送给了秦官人。画的是樊楼,楼里有你、尚云、很多丫鬟还有秦泊禄——是先前未赴东京城赶考的那位秦泊禄。”
尚芙蓉一时间苦笑连连,不知想起什么,良久后忽然发问:“你说恶人会有恶报吗?”
宋听雨摇了摇头,“这种天意都是说不准的,所以我不信。我要恶人必定不得好死。”
“真是狠心呢。”尚芙蓉微微晃神,眼中结出几缕殷切,“你帮我杀了秦伯禄好不好?我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然后欠尚云的,我会下去还她。”
“那秦骄岚呢?”
“她,她是我妹妹,同父异母。在我家被灭门那年,我爹娶了一房妾室。应该是想拼个儿子,但结果还是女娃娃。”她说着自嘲浅笑,“但终归是我尚家最后的血脉。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也想杀了秦伯禄。可她还太小,我告诉她:报仇一事有我。可惜我做不到,她怪我也是应该。”
“秦骄岚的名字是你取的?我记得你画的那幅画上的字是由秦伯禄提笔。”
“原先该唤她沈兰,后来为了保下她只能改名。‘秦骄岚’,改一个字是我的主意,我不希望她的眼中只有野心和欲望。”
“为何姓沈?”
“我娘不准妾室的孩子入族谱,我爹看她是个女娃娃,也就顺了我娘的意愿。所以她和她的小娘姓。”
宋听雨叹了口气,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刀剑相向的声响。
“霍长扬,怎么了?”
“秦伯禄的人通传至衢州城城门快我们一步,如今我们出不去。”
“吊头,去东城区。”尚芙蓉当即喊道。
霍长扬有些犹豫,立刻透过门缝瞟向宋听雨——要知道,他们刚从位于东城区的秦府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