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纸条上的“GeneralTsosChicken”左宗棠鸡,发音滑稽得像在念咒语。
二十分钟后,当苏宁用流利的英语确认完所有订单,甚至建议把炒饭换成更适合美国人口味的“幸运饼干套餐”,陈老板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他从收银机里抽出五张富兰克林:“新来的,从今天起你兼做前台,工资加五百。”
“老板,我叫苏宁。
“好!我知道了。”
午餐高峰时,苏宁发现自己同时在进行三种语言的切换:用英语向华尔街来的白领解释“宫保”和“麻辣”的区别,用粤语安抚抱怨上菜慢的老太太,再用福建话朝厨房吼“12号桌要加辣”。
他的记账本上,小费栏的数字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有个金发女郎甚至多给了20%,因为他说对了她家乡阿拉巴马的口音特点。
“苏宁,你英语是跟谁学的?”下午三点休市时,林秀突然出现在柜台前。
医学院高材生现在在三个街区外的洗衣店打工,白大褂换成了沾满漂白剂的蓝布衫。
苏宁从冰柜里拿出两瓶可乐:“高中英语老师是右@派,下放前在剑桥留过学。”
瓶盖开启的瞬间,气泡涌出的声音像某种隐秘的欢呼。
他注意到林秀右手缠着绷带:“洗衣机咬的?”
“嗯,烘干机零件老化。”林秀用牙齿辅助拧开瓶盖,“听说你把王胖子揍了?现在整个唐人街的非法劳工都在传。。。。。。”
他突然压低声音,“有个福建仔单枪匹马放倒了‘屠夫王。”
玻璃门映出苏宁突然绷紧的嘴角。
他想起今早王胖子看他的眼神。。。。。。
那种混合着恐惧与仇恨的目光,就像小时候在码头见过的,被拔掉毒牙的眼镜蛇。
傍晚六点,第二批食客涌入时,陈老板把苏宁叫到储藏室。
货架上的豆瓣酱罐子后面,藏着一本烫金封面的《美国移民法》。
“苏宁,下周三移民局有人来检查。”老板的手指在“正治庇护”条款上点了点,“你负责接待。”
苏宁注意到书页边缘有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当夜打烊时,阿芳塞给他一个信封:“老板说以后你住楼上储物间。”
里面除了工资,还有把黄铜钥匙。
苏宁爬上狭窄的楼梯时,听见地下室传来王胖子醉醺醺的叫骂:“。。。。。。迟早弄死那个大陆仔!”
储物间只有四平米,但有一扇能看见月亮的窗户。
苏宁把茶油瓶放在窗台上,月光给玻璃镀了层银边。
他摸出枕头下藏着的《纽约时报》招聘版,是今天那个灰西装客人落下的。
在“医疗助理”的招聘栏旁,有用红笔圈出的电话号码。
窗外,唐人街的霓虹开始闪烁。
远处传来警笛声,但这次苏宁没有缩起肩膀。
他对着月亮举起可乐罐,铝罐上凝结的水珠像某种晶莹的勋章。
接下来的日子,苏宁迅速适应了前厅的工作。
他的英语水平让外国顾客感到亲切,小费也随之增多。
第一个星期结束,他数了数收入。。。………
比洗碗时多了将近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