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小雪簌簌,雪粒滴滴答答地落在葱郁的竹林里,有叮咚碎玉声。
困倦袭来,沉思良久的人就势脱去外袍锦靴,掀开热融融的被窝躺进去。
谢庭钰翻身看向近在咫尺的姑娘,接着将搁在二人中间且她双手抱着的药枕抽出来扔到角落。
睡容一直平静的棠惊雨忽然拢起眉峰,双手往前摸索着,睡梦中将躺在身旁的人当成药枕,挪过去躺进他的怀里,手脚并用地将他抱住。
她轻微调整身体姿势,满意后松开眉峰,继续舒服地睡着。
谢庭钰却像误入寺庙钟楼里的香客一般,被响彻山谷的钟声震得浑身发麻。
怔愣了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随即伸手搂住她。
长长地叹息一声。
他想:罢了。
数日后。
拢翠馆后院。
初冬里难得一个如此晴朗的天气。
明亮的阳光透过交错纵横的松萝藤架,簌簌落在铺着软垫的罗汉床上。
罗汉床后架着一座松柏山水大画屏,既是风雅,也是为了挡住身后的阵阵寒风。
棠惊雨半倚着凭几,双腿盖一件银狐斗篷,手里翻一本市井话本。
此刻风和日暖,谢庭钰面朝着棠惊雨,坐在罗汉床一旁的紫檀木圈椅上,状似随意地说道:“明日,我要在府里宴请几位好友,宴席就设在浮荫山庄的旷月堂。”
棠惊雨不知他此话何意,目光从书页中缓缓抬起,轻轻落在他的身上。
谢:“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在府里,我大约会被笑话一番,不得不承认你的身份,日后还得带你出去见人。哎,烦人得很。”
棠:“哦。”
谢:“你明白吗?”
棠点头:“明白。”
谢庭钰瞧着一脸平静低头继续看书的棠惊雨,起身坐到床沿,又问:“你真的明白?”
她的目光落在书页上,风轻云淡地说:“再明白不过。”
第二天。
柳世宗、姜子良和赵英祯,各自携上家眷,应邀前来谢府赴宴。
一众人在旷月堂欢欢喜喜地赏景、吃宴。
谢庭钰时不时看向通往浮荫山庄的石道,始终没有看到期盼着能出现的人。
他饮下一杯闷酒。
果然要她自觉简直难如登天,不若他亲自去“抓”她。
谢庭钰领着一众友人在府里游山玩水,从浮荫山庄后的石潭,一路赏玩到拢翠馆。
半点棠惊雨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谢庭钰的脸色有点不好,靠在湘妃竹帘前,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冷山燕身上,对方正在同其余几位夫人笑谈。
东厢的书房里挂着一些不露脸的美人图:或坐、或卧、或伫立远眺、或剪枝插瓶、或戏水石潭……
柳世宗正想回头调侃谢庭钰一句“思春男儿郎”,转头一看又见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家夫人身上,心中登时浮起不满。
柳世宗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不大好气地问:“这么多幅美人图,画的都是谁啊?”
谢庭钰平淡地挪开目光,平淡地回答:“既是美人图,画的自然是美人。”
他的表情太过正常,柳世宗再次疑心是自己看错了,走到一旁,故意试探道:“不会是你美丽的嫂子山燕吧?”
谢庭钰即刻乜眼瞧他:“自然不可能是我弟妹山燕了。”
柳世宗轻咳一声,确信刚才是自己疑心太重看岔了,随即轻松道:“既是美人总有个对照吧?是贾小姐或是宋小姐?”
谢皱眉:“当然不是。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