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由政敌随意添补描绘一番韩家是如何威逼林家的,届时流言四起,弹章汹汹,韩旷只怕初入官场就得栽个大跟头。
林稹无奈:“这便是我要邀郎君一晤的理由了。”
她解释:“盖因这退婚只能由林家上门退,所以我想请郎君一道,你去说服你祖父,我说服我父亲。”
“两相通气之后,再由我父亲亲自上门退婚。”
想的还挺好?
韩旷轻哼一声:“敢问小娘子要如何说服令尊?”
“这个我自会打算。”林根本没想好,但不妨碍她先说服韩旷。
韩旷“哦”了一下,又慢条斯理道:“那么斗胆请教小娘子,可否帮我想一想,我为何要说服我祖父?”
林稹愣住,这话里的意思是,他根本不愿意说服韩相公。
林稹绷直脊背,注视着韩旷,问道:“郎君认为退婚对你而言,毫无益处?”所以这才不愿意说服韩相公退婚。
“不错。”韩旷缓缓道:“退婚,除了让我担上嫌贫爱富的名声之外,难道有其他好处?”
“自然有。”林稹直言不讳道,“退婚后,你大可以挑选高门显贵结亲,届时强强联合,门当户对,不好吗?”
韩旷竟笑起来,他清俊的面容上带着点少见的轻蔑,不屑,锋利的犹如一柄宝剑,亟待出鞘。
“小娘子也是个聪明人,当知道一个人能否封侯拜相,名留青史,是才干、时运、背景三者决定的。小娘子以为这三者中哪个更重要?”
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林稹沉默片刻:“总之不是背景。”
“不错。”韩旷开怀道,“人之一生犹如驭舟船行于湖海上。家世背景便是刚出海时的船只,有人是破舟,有人是大船。”
“时运便是风势,逆风顺风皆非人力所能定,偏有人靠着才干,顺风时趁势,逆风时斩浪,天长日久,操弄的船只便越发豪阔起来。”
“眨眼三十年后,龙舸成蓬船,小舟作巨舰。”
韩旷笑问道:“如此作比,小娘子你说家世背景重要不重要?”
“当为三者之末。”林稹肃然道。
韩旷又笑道:"既是最不重要,小娘子又为何觉得我该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林稹轻笑:“至少可以让郎君初入仕途时的船只更豪阔些。”
韩旷一乐,正色道:“原来是我韩家的船还不够阔气?”
林稹摇头:“锦上添花总是好的。
韩旷就笑:“烈火烹油只怕不行。”
林稹抿唇,一时沉默。人家都说了,韩家的背景已经足够好了,不需要他再娶一位高门贵女增光添彩,唯恐势力太大,反惹祸事。
“郎君是觉得林家是最好的选择吗?”林稹还想挣扎一下,“纵使不娶高门贵女,比林家稍好一些的富户或是清流,不也很好吗?”
“的确。”韩旷也正色道,“偏偏我与林家有了婚约。”
林家有婚约,韩家退婚还有嫌贫爱富,败坏名声的风险。而其他人家又只比林家稍好一些。好出的那一点,根本不足以让韩家担上嫌贫爱富的名头。
两相一比,不如林家。
于是林稹默然以对。
站在韩旷的立场上,他的最佳选择是不退婚。
既然如此,林稹又有什么权利,要求韩旷放弃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她?
如果无法说服韩旷这边,难道转头从自家长辈入手?可已经尝试过了,行不通。
条条路都走绝了。
难道真的要跟韩旷成婚吗?
林稹颇有几分气闷,抿唇,绞尽脑汁,想破局。
见她默然不语,韩旷便知道,她或许有几分动摇,或许还在想办法。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正该乘胜追击。
“斗胆敢问小娘子,若我能解小娘子心中忧虑,小娘子是否愿意继续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