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文学

在床底（第1页）

房门被李韦秋敲响前，明春正在同鱼拓讲述自己被瘦猴陷害的经过。

鱼拓略一沉吟：“于潮此人，我在穆三娘身边对他略有耳闻，你得罪他恐怕会添许多麻烦。这人左右逢源，惯会见缝插针，前几日还从问查院吴中堂手下搭到了商道院聂九郎聂无忌的东风。”

见明春眼中迷惑，她解释道：“你来翠岐山不久，对这些上三层的大人物不太了解。于潮如今投效的聂九郎是商道院聂行远亲弟，他心悦三娘，只是穆三娘碍于他大哥和穆青的面子没把话说绝。”

“你这回的无妄之灾估计就是于潮和聂九郎二人联手设计的，只是不知聂行远背后有没有授意，他定不愿江家这么大块香饽饽落到穆三娘手里。”

明春有些无奈：“那今日他们没抓到我和李韦秋的把柄，我又如何脱身？”

“这个你放心，你方才不是说穆三娘故意装作没看到你么，她这人重权，知道孰轻孰重，即便你与李韦秋是真的郎情妾意，穆三娘也不会让姓聂的抓到李韦秋的把柄。我只是没想到她平日里一口一个秋郎叫着，竟对李韦秋全无半点心思。”

明春懵懂点头，问：“那不如我趁夜回杂役院吧，若坏了穆三娘的好事，我怕是没几日好活。”说罢，就要起身穿衣。

鱼拓拦住她：“先不急，穆三娘既然知道你在这里，她不会没有安排，你不识路独自下山，若撞上了于潮，怕是有口难辩，反遭陷害。”

明春手执外衣立在床畔，左右为难。

她没想到只是为自保就惹来如此大祸，更没预料到的是此身竟是齐王安插的卧底。

原先一无所知时还好，如今知晓了前因后果，平日里做事都须把心悬起来，若一不留神行差踏错，父亲的仇怕是今生都难报了。

像是看出了明春的困囿，鱼拓安慰道：“也不必太过为难，你之前的上线是云光，她离开后，你便成了孤子，如今只要只要上头没派新的人下来，平日里做事稍留个心眼，不叫旁人发现你的过错，自可明哲保身。”

“多谢你。”明春心里明白，鱼拓的帮衬其实都是给云光妹妹的那个明春，而非她这个假冒之人，但她此刻却是真心实意感谢她。

鱼拓看着她的双眸格外专注，面容平和毫不张扬，明春方才还自怜自哀而沉寂的心渐渐升腾起来。

“回去后定要仔细斟酌身边人的言行，若感不对，深思熟虑后可先他一步出手，以免落入被动。你现在想想可有什么不对劲之人，你我今后不在一处，交谈不便，我也好提前为你想想对策。”

被鱼拓这么一说，明春忽想起于潮和吴中堂来杂役院那日，瞿芙异常的言行举止。

怎会那般巧地在问查院来的前一刻将信交给她，若自己当时没有拒绝，问查院将她当场抓获，即便她会仿字，怕也是有口难言。

那时她尚不知自己是齐王卧底身份，所以不觉有异，如今一看，也许瞿芙早就察觉了她的身份。

明春道：“好像还真有一人。”

鱼拓急问：“是谁？”

两人正说着，房门被人敲响，李韦秋在门外问：“明姑娘，你可是醒了，头还疼吗？”

明春与鱼拓面面相觑，本打算叫鱼拓去她今日藏身的柜中躲一阵，没想到鱼拓率先藏到床底下去了。

身法迅速，动静全无，明春有些瞠目结舌，这便是作为一名暗子的警觉之心么。

她暗暗握拳，记下了，又将床上的褥子往床沿拖了些，挡住床下部分空档后，才去给李韦秋开了门。

明春此刻有些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两手扶着门框，僵着脸道：“不知大人深夜有何事？”

“我只是听见你房内有动静，以为你头痛惊醒，给你送些安神静气的药来。”说着，他从袖中拿出几个小玉瓶出来，又问，“你平日里也会如方才那般突然晕倒？”

明春垂首看向两人的影子，声音闷闷的：“很少。”

两人面对面站在月光底下，相对无言，星斗灿然，李韦秋已换下婚服，月白长袍下的银线竹纹熠熠生辉。

明春复又抬头，深吐出一口气，接过他手里的药，回道：“我已然无碍了，多谢大人关心。”

李韦秋拄着拐杖，淡淡一笑：“明姑娘不知，我自失明后，嗅觉听觉比以往聪敏许多，姑娘腕上的伤若不及时处理，会生痈疽，还会留疤。你若不介意，可随我去书斋中处理伤口。”

想着屋内鱼拓还藏在床下，明春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多谢公子。”语罢，她跟在李韦秋身后去了西厢房。

脚刚踏进书斋的门，明春便因房内陈设晃了下神。

这里活脱脱是另一个清漪斋，只是书案后那幅她与李韦秋于中秋夜画的戏作图不见了，墙上空荡荡的，晃眼的白。

明春在小塌前盘腿坐下，看着李韦秋从书柜底下摸出药箱与小铜壶后，对她歉意一笑：“还麻烦姑娘去外头打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