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的书不够陛下翻阅吗?大晚上的,还要跑到臣妾这儿来看?”
她故意把“臣妾”二字咬得极重,下巴微抬,明晃晃昭示不待见。
延熙帝半倚在床头,明黄寝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神色慵懒的握着一卷书。
闻言,他慢悠悠掀起眼皮,“朕也是不看不知道,爱妃宫里的书如此精彩,妙不可言。”
琥珀色的宫灯光晕落在他清隽深邃的脸上,瞧着君子端方,如雕如琢,人模狗样极了。
就是唇畔噙着的那抹笑,实在叫人咯噔。纪沉星不由狐疑瞅了一眼那卷书的书封。
《女诫》二字,刺目跃入眼帘,它也算是景朝流传甚广的名著,没什么可稀奇的。
问题在于,纪沉星在里面夹了册集齐N重禁忌元素的艳情话本。
不是吧。
她自觉夹藏得挺高妙的,这也能被皇帝扒拉出来?扫黄犬吗他?
纪沉星倒吸口气,但见延熙帝似笑非笑望她,卯劲把脸上控制不住腾起来的羞红,压了下去。
输人可以,输阵不行!
“陛下喜欢这书啊?那您慢慢看吧,臣妾困了,先歇息了。”
她破罐破摔扯出一抹浅笑,匐身从他脚边翻进床榻里侧,留给男人一道谢绝打扰的背影。
延熙帝自然不会对此类女训典籍感兴趣,他原是在等纪沉星沐浴时,随手翻阅书架解乏。
不料某本书册里忽然掉出一张小笺。
展开一看,上面的簪花小楷,熟悉无比,正是纪沉星的杰作。
与那娟秀字迹不同的是,那批注内容狂野而叛道,他心头一震,蓦然惊觉,原来柔婉乖巧的枕边人,内心还有如此不羁的另一面。
延熙帝慢条斯理将书合上,见她爱答不理,戏谑笑意不由更深。
“爱妃平日矜持端庄,私下却爱看这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他俯身靠近,“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纪沉星埋在枕头里的脸一抽。
暗骂王八念经,烦不胜烦往里挪了挪,和贴过来的热源拉开距离。
延熙帝不依不挠追上来,富有磁性的声音,绘声绘色将笺中内容灌入她耳中:
“此美娇娥前生遭负心人抛弃,辗转委身他人,情海浮沉历尽劫波,卿卿性命含恨香消。转世还魂归来,竟又和那薄情郎再续孽缘,爱恨勾缠难分难解。两世轮回,荒唐依旧,可叹可笑。”
“若我执笔,定叫这美娇娘,伺机剐其祸根,烈油烹身,将负心之痛,寸寸诛还其身,了断这轮回风月债。”
“爱妃之妙论。。。。。。着实令朕五体投地,五内俱撼啊。”延熙帝薄唇微勾,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有意撩拨气氛没话找话了。
可纪沉星非但无动于衷,还扯过锦被整个脑袋蒙了进去。
热脸贴冷板凳。
延熙帝笑意收敛,踌躇半响,他将纪沉星的身子转过来。
喉间像哽着什么,酝酿许久艰涩道:
“婠婠,你和我说实话。”
“我将皇后之位许给那郭氏时,你心里是不是和小笺上写得那样,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我?”
轰隆隆——
紫电划空,惊雷骤响,如珠帘垂落的雨势,转眼如同天河决堤。
滂沱暴雨倾盆落下,敲得吉福宫的琉璃瓦劈啪作响,飕飕渗入门窗缝隙的凉冷雨气,引得殿内帐幔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