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沿着寺中小道慢慢走,继续说着家中小辈。
“不说远的,就说沈家的小郎,才学不比我家这不成器的强多了。他明年可有意春闱?”于夫人话锋一转就问起沈思明。
当着越山岭的面,周夫人是尽量不提沈思明的。此时越山岭不在,又是于夫人问起,她也不好不答:“他自己有主见,我也管不了,全看他的意思。”
沈思明今年没有中榜。
知道沈思明落榜后,越山岭不知托谁将沈思明的文章递给乔相。乔相公看过后认为沈思明虽进士落第,可若专攻明经是可中榜的。这些事越山岭没有跟家里说过,等得到乔相的评析才与周夫人讲。周夫人心里感激越山岭能为了沈思明请托奉求,又气恼沈思明执拗,非说就算明经取名亦有通榜之嫌,不肯考明经。
于夫人顷身靠近周夫人,语重心长地说:“这学习一道还是要看师长,若有名师稍加指导,自然事半功倍。如今陶公在京,不如拜师陶公门下潜心修学,凭沈小郎的天资,桂榜提名指日可待。”
家里毕竟有个正在读书的郎君,周夫人也多少听说过一些陶允中的盛名。只是无论越家还是沈家与陶公都素不相识,拜师一事只怕难如登天。
于夫人像是看破周夫人的为难,主动说道:“说来也巧,二郎如今就在陶公门下,不如让二郎帮忙牵线。陶公爱才,此事未必难为。”
听于夫人这样说,周夫人也觉得此事可行,正想答应忽得想到今日是来为越泠泠相看,若是欠了郑家人情,以后怕是不好回拒郑家,万一阿泠不愿,岂不害了阿泠。
瞧见周夫人犹豫,于夫人继续劝她:“这是你我投缘,不为别的。何况二郎和沈家小郎若能同窗读书,将来在官场上也能互为助力。而且朝中文武争锋,若得兄弟相扶,总好过越小将军独木难支。”
周夫人心中松动,这事对沈思明来说是绝好的机会,于夫人的意思似乎也是看中沈思明才学,想为郑家小郎君培养桑梓友朋。
周夫人思虑再三,终究舍不下郑家这股东风:“此事若成,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于夫人笑吟吟地执起周夫人的手:“什么谢不谢的,我拿你当姊妹,你可不要说见外的话。以后我们还要常来常往,你这样说,教我以后都不好意思登门了。”
见周夫人似乎还有疑虑,于夫人轻轻拍着周夫人的手,表现地十分亲昵:“你也不要忧心四娘的事,若能成我自然高兴,就算两人没有缘分,四娘这孩子我也是真心喜欢。你要是舍得让她认我做个干亲,我便要欢喜若狂了。”
于夫人抓着周夫人的手不放,三言两语间竟好像二人已是相知多年的姊妹。
“越小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就没个枕边人?”于夫人试探着问道。
周夫人想起永安郡主。自端午后她就再没听见越山岭提起过郡主,好几次她都差点按耐不住问越山岭,真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几个月越府跟郡主府上是有些礼物往来,真论别有意味的赠礼似乎也没有。周夫人也拿不准越山岭跟永安郡主到底算怎么回事。
“以前我也为他思量过几家的小娘子,可他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心思去想那些,也就一直耽搁着。”
“谁说不是呢,”于夫人顺势抱怨着,“我家那位也是日日不着家的主儿,一问就是卫中忙卫中忙。人家别的官员休沐,他们拱卫京师的总不能都撂挑子。说起来也是三品大员,实际上做的都是辛苦活。”
于夫人附到周夫人耳边:“卫国公年纪大了,万事不管的,大事小情还不都是压在下面人身上,我听着都累。”她睃着周夫人神情,语气愈发真诚,“别的人我见不着,我家大将军我可看在眼里,回家扒几口饭倒头就睡,天不亮又得起床上朝。公事上我也帮不上他,只好让他在家里省省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能料理了就不去烦他,不然他又要顾公事又要顾家里,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周夫人被于夫人说得有些惭愧,悄悄反思自己总拿家事劳烦越山岭,是不是也给他造成许多困扰。
于夫人似乎没注意周夫人走神,指着远处一株大树:“瞧那娑罗树,叶子都红了,真好看。”
周夫人和于夫人说说笑笑回到房间时,房间中正一片寂静。
郑郎君跟越山岭互相恭维了几句就冷了场。本来郑郎君还想与越泠泠说说话,当着越山岭的面也只好作罢。他朝越泠泠看了好几次,每次越泠泠都在低头吃饭,完全没有感知到他的目光。隆兴寺斋饭味道尚可,也不见得这样美味,能叫越四娘子吃得头都不抬,而且她吃了这样久,怎么案上餐食一点也不见少。
郑郎君暗叹口气,端起饭碗,三个人沉默地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