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温映什么都没梦到,被罗衣姑姑从被中拉起来洗漱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前一瞬眼睛才闭上,然后一睁就到了五更,直到和景宴一起出发去宫城,她还在想为何总是日长梦短呢。
景宴远在边疆的日子,文帝总是会叫温映去听政,温映听后再将最近发生之事传书给景宴。好在东宫离皇宫并不远,与那些住得远却风雨无阻的大臣们一比,温映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只是往日在紫宸殿后帘子后只温映一人,没人管她,温映想怎么坐就怎么坐,累了便瘫成大字,扭成麻花,剥个橙子再听梁帝和诸臣议事。
今日则不然,在景宴面前,她动也不敢动,正襟危坐,上身直立,还不到一刻钟下来,就觉腰酸背痛腿抽筋了,她还得专注听帘子前的近日之要事。
只是今日这厚重帘子也挡不住殿前的凝重气氛,温映凝神静听了片刻才明白事情缘由。
左相裴远道被右相一派群起而攻之,群臣你一嘴我一嘴,仿若左相平日是十恶不赦罪人似的。
这件事的由来可谓是上下连坐,连左相自己也感到冤屈。
孟冬铨选,各地方官员来京以候调选。文帝今日突然召见了三年前的状元。
梁帝见状元本没什么奇特,但吏部给这位的考评着实太差,毕竟是曾经钦点的人才,且是实打实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状元,于是文帝就想着问问她怎么回事,不同视角治下是否真的有很多困难。
哪里想得到,这女状元直接在殿上递了一纸诉状告了吏部选官以钱财卖官,那诉状明明白白写着考评都取决于被选者给选官的钱财。
若说之前朝中官员寒门与士族相看两厌,那这下可谓是彻底拉开了两派的战斗。
原因无他,这吏部选官曹文华是左相裴远道的门生,左相一派端的是天下寒门学子表率,寒门本就多,就算是为了家里免徭役也要来闯一闯这科举路,朝中官员本来大多士族,但经过了二十年,寒门出身的竟隐隐要过半。
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团体,求的是在危机时能得庇佑。
士族一派有了危机感,决不能让这将倾的大厦倒下去,最近变着法的找左相错处,向来兢兢业业的左相这下终于被右相士族出身一派抓住了把柄,右相一派恨不得自己去下旨直接让他罢官回家去种他的一亩三分地。
右相荀薪一言不发,站在殿中好似棵苍松。
左相裴远道勾着身站在荀薪旁边听候殿上文帝发落。
旁边还分列数位散朝后被文帝留下来议事的官员。
文帝年约四十,天庭饱满,面若银盆,若无那斑白两鬓与岁月纹理,走上街也定能回头率十足,只不过如今看着像是为这个国家操碎了心,他一双眼幽若深潭,看向荀薪:“荀卿觉得此事谁来接比较合适?”
荀薪却是个实打实的中年美男子,承家族百年书香古韵,就算儿女都要成家了,现在走上街也有妇人偷偷瞧,还给他起了一个美髯公的外号。
荀薪以手捋两下胡须,略微思索:“太子已归,不如就把此事交给太子吧。”
文帝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不错,凉凉瞟了眼裴远道。
裴远道郑重地向文帝行了跪礼之后,又向殿内为数不多的同僚行了揖礼,退出了紫宸殿。
国子监祭酒白湘君望着那蹒跚而去的背影,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往前踏出一步,报告完国子监、太学、四门学的情况,战战兢兢道:“陛下,按照往年惯例,有特许各学第一直接参加春试,不论出身,今年陛下以为如何?”
文帝嗯了一声。
白湘君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文帝的下一句,闭眼心一横说道:“国子监第一是荀语。”
文帝抬眼看了一眼荀薪,荀薪面无异色,便道了一声,无妨。
白湘君顿时放松了许多,又顿了一下,他笏板高举过头顶:“陛下,国子监祭酒白湘君请辞。”
这时荀薪向白湘君望了过来,似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