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畅园临近曲江池,地处幽僻,雪化的不似城中那么快,倒是个赏雪好去处。
景宴和温映到寄畅园的时候,只见众人铺毡围坐于湖心亭,正中是火炉煮新酒,湖上是软云伴朗月,远处是白雪映红梅,只见天与山与湖与亭,自成一派好风景。
走近了些,水蓝色翩翩佳公子荀谊迎上,行礼后问了一句:“身子可还好?”
温映还没来的及回答,景清迎上,也问了句:“阿映可是又受苦了?”
景宴听得直挑眉,不待温映回答,就牵着温映走进湖心亭。
果不其然,众人礼毕后,西向盘膝而坐的陆离一手挥袖,捻开折扇,带起一阵风,问:“你旧病又复发了?”
东向挨着荀谊的荀语实在控制不住,轻笑出了声,弯起的眼尾不自觉带出一丝妩媚。
这时亭外有温和的声音传来:“已好转了。”是太医沈慈,木簪白衣,眉目疏朗,眼睛清亮。
见医者来了,温映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费唇舌回答这个颇为复杂的问题了。
众人入座,荀谊按惯例为喝酒的斟酒,为饮茶的倒茶,齐齐排列在桌中央。
温映双眼瞪地像铜铃,直直盯着景清手中捧来的酒杯,就在放下的一瞬,往左一移,放在了景宴的面前。
她像是早知道的样子,也没有不高兴,径自接了景清递过来的茶。较之青岩酒,这乳泉煮出来的龙井也是上品,独享最妙。
陆离高举酒杯:“转眼五年已过,真是时光飞逝。果然应了那句别离多,欢会少。”
众人才忆起,上一次这样的聚会,还是五年前,景宴出征南疆的时候,送行宴多少带了一丝金戈铁马的意味,别离在即,难以尽兴。
陆离又转而粲然一笑,打断了大家缠上心头的离愁别绪:“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为妙啊!”说罢仰头饮下这杯酒。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讲起了京城趣事,譬如那长乐坊最近又建起了一座楼观,那楼观高耸如云,说是可以招徕仙人;譬如安邑坊新开了一家酒楼,那酒愁者喝了立马大笑,忧者喝了立马心安。
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三年前的事上,三年前有一女子女扮男装参加科举,竟然到春试完才被发现女儿身,主考官只得先上奏,没想到文帝竟然没有问罪,组织阅卷时考虑到她的女子身份,把当场的试卷名字处都上了封。
阅卷时发现当场考试有一篇文章学识优长、词理精绝、文风古朴;开封后,发现正是这位女子的试卷,应对策问,所提方法鞭辟入里,颇得圣心,于是圣上亲封了她为状元。
荀语听到这里,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好像这样才能压住自己的心潮澎湃。杯底触桌,发出清脆的响声,引得大家都侧目看向她。
荀语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语气微抖道:“你们不觉得我离经叛道?”
温映闻言一笑,她知荀语所想——怕自己变得碌碌无为,在茫茫尘世中平庸得不值一提。
温映视线逡巡一圈,众人皆眉眼弯弯,并无异色。看来不止是温映,这在座众人或多或少都察觉一点—荀语少时爱锦衣添妆,却更爱孤本典籍;夤夜灯火,笔耕不辍苦读;入学国子学,年年学业考优异。
一旦有机会,荀语必定会抓住。众人对她的决心自是没有疑问,只担心她仓促备考,时间不够。
温映提出几人的疑问:“你准备得怎么样?”
荀语扯出个苦笑道:“说来惭愧,本来我信心满满,但是越看越发没底。”
陆离手肘支地,坐地歪歪斜斜,又仰头喝了一杯,道:“我这个礼乐律射御书数门门垫底的人今年春闱都可以下场,若门门第一的你可以参加乡试练手一把,早就没我啥事了。”
荀谊也附和道:“妹妹走仕途,必能建功立业;妹妹做内妇,也必能持家有方。”
戚念和沈慈也点头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