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笺见那铃铛无论怎么动都安安静静,那银丝几乎肉眼难辨,心中有了一两分猜测:“哥,什么意思?”
“若他当真……”陆明周顿了一瞬,没有说下去,“我们再去试他一回。”
话虽如此,但陆云笺还是打心底里抗拒,却不知还要怎样推脱。
陆明周又道:“我会一直守在流丹阁外,银丝一断,阵法便会生效,父亲也会即刻赶来。你不会有事。”
陆云笺胆小惜命,但许多时候心一横又敢冲在最前头,因此在现代她自诩“有勇有谋能屈能伸”,季瑶也常常笑着哄她“审时度势随机应变”,只有陆明周断言:“胆小如鼠笨如猪,只有骂人的时候才凶得像老虎。”
陆云笺停在流丹阁门前,想起这一节,不由微微牵了牵嘴角,回头又见陆明周月白色的身影立于树下,稍稍安心了些,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推门迈了进去。
裴世原本静静倚在椅上边喝酒边看着窗外月光,听见声音,转过头,目光落在陆云笺提着药的手上。
陆云笺悄悄瞥他一眼,又看见他身旁的地板被移开了一块,他的影子落在上头,教人看不清楚,但依稀能看出那是十几个小巧的酒坛子。
好家伙,陆云笺都不知道自己房间有这么个暗格,还藏了这么多酒,倒是裴世熟门熟路,受着伤,竟还惬意地喝起酒来了。
陆云笺先前惊魂不定没有仔细看,这会儿借着灯光,清楚地看见他肩膀处的白色布料已经被血染透,破碎的布料间露出堪称可怖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头旁观者光是看着都心惊肉跳,那头当事人却仿佛浑然不觉似的,还火上浇油地喝酒。
陆云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人总不会还有点自虐倾向吧。
脸上带上关心体贴到堪称狗腿的微笑,陆云笺上前一步:“裴公子,药我拿来了,裴公子看一看伤吧?”
裴世瞥那药一眼,道:“陆明周呢?”
陆云笺面上十分冷静,张口就来:“我哥说云间世有这么大的妖怪作乱不是小事,所以他把药给我之后就去向父亲汇报此事了。”
陆云笺听他冷笑一声,顿时冷汗涔涔,裴世却并未追问,只是道:“这么大的妖怪作乱,云间世本身就有一份功劳。”
陆云笺没听明白,但不敢随便接话,于是默不作声。
裴世却话锋一转,道:“陆明周又打不过我,你让他在门外守着有什么用?”不及陆云笺反应,他伸手向她腰间一扯,原本藏在腰带下的铃铛便被扯了下来。
陆云笺一惊,裴世却没有动怒,也没有将这铃铛碾碎,只是拿在手中把玩,而那铃铛自始至终都安静如常,没有一点声响。
陆云笺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不知道该不该扯断腕上银丝。
正在犹豫间,忽听裴世问道:“陆云笺,你怕我吗?”问完也不等她回答,自说自话道:“是你想杀我。要怕,也是该我怕你。”
陆云笺张口想辩解,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垂眸不说话。
裴世将那铃铛放在桌上,道:“陆云笺,你别装傻充愣。失忆?我不信的。你有几句真话?”
沉默片刻,他像是认输了一般,又退一步道:“就算你真的失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会有办法让你全部想起来。”
就此陷入诡异的沉默,陆云笺站得腿都发酸,觉得不能再这么干耗下去,只好干巴巴地开口:“抱歉裴公子,你说的我是真的听不懂,也什么都记不起来。但还是请先把药上了吧,久了伤口会恶化的。”
裴世冷笑一声。
他解开被血染得鲜红的衣襟,抓过陆云笺的手,把酒壶塞到她手上,陆云笺连眼睛都来不及闭,眼睁睁看着酒水浇上他肩膀处鲜血淋漓的伤口,从心口处一道陈旧却仍然狰狞可怖的疤痕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