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门口,郑峤正倚靠在窗台上闭眼小憩。
“小峤?还好吗?”景谣用指尖点了点郑峤的肩。
郑峤的思绪随着这句问候飘回昨天。
临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病房,父子棋枰——
病房门打开个缝,郑玥硬把郑峤塞了进去:“爸说让你一个人进去。”
郑父形如槁木般躺在病床上,凹陷的眼窝里浮着层浑浊的翳,颧骨嶙峋地支起松弛的皮肉。
他费力开口:“郑……峤……”
见郑峤站定在一米开外,他枯枝似的手指微微颤动,示意儿子再靠近些。
郑峤脚下扎了根,纹丝未动。
“唉……”郑父泄了气似的瘫回枕间,空洞的目光飘向天花板,喉间滚动着挤出叹息,“你还是不懂……玉不琢不成器,爸都是为了磨砺你,哪个做父亲的不想看自己儿子成才?曹操颁布《诸儿令》,儿子们小的时候他都喜欢,但长大了要量才而用,唯才是举,选出那个最有能力的当接班人。岳飞有5个儿子,长子岳云12岁入伍,犯错也要被打一百军棍。咳咳……”他歇口气,攒些体力继续讲,“你弟弟妹妹们还小,你爸我得把这一大家子的架子撑起来,把这戏给唱圆了。你妈走了以后,我一直留着乔守诚,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你是我的儿子啊,就一点都不能体谅我吗?”
“……”郑峤欲语无言,心想这戏台都是靠妈妈嫁过来才搭成的,还要体谅他?
二哥倒是体谅他,体谅到地底下去了,自己再不跑,早晚也被他整死。
郑父语重心长,显得是他大度得很:“臭小子,还有你那个狗屁协议啊,直接扔碎纸机了。遗产当然会留你的份,族谱上也永远有你的名字。”
“……呵。”郑峤憋不住乐了,一张大饼被他掰了八瓣,“良心发现”分自己点碎渣,还要感恩戴德地双手接过吗?
族谱?更是搞笑中的搞笑。
郑父哆嗦着嘴唇等了半天,没等来半句软话,终于恼羞成怒,扯着破锣嗓子骂道:“郑峤!你到底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就你那点小把戏,骗得过你老子?既然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了,那我就放手,让你去闯一闯。没良心的东西,要是没我的支援,郑玥能从那个大她一轮的丈夫手里咳咳……咳……拿出那么多钱,供你出国读书!嗯?”
郑峤终于忍不住怒吼:“不许你说我大姐!”
郑玥闻声推门而入,怕他再说出什么过分的:“峤峤!别说了,别气爸啊,峤峤先出去吧。”
郑玥揽着郑峤把他往外带,郑峤倔强地不动,盯着郑父,喉结滚动一下开口:“有一个人教过我,学会认栽,然后轻松前行,人生的主线是永远向前,不要频频回头。感谢郑家的养育之恩,下次通知我,我再来。”
“郑峤!”郑父气得僵直了脊背,还能动的左手握紧床沿,圆睁的双目布满血丝,鼻翼疯狂翕动,“你……”
郑峤已被“砰”的关门声隔绝在外。
“砰!”
郑峤出神太久,手劲一松,手机摔到了地上。
景谣俯身捡起,屏碎了个角,她吹了吹碎屑,递给他:“小心扎手,好像是屏碎了。”
“嗯,没事。”郑峤淡淡一笑,“我们进去吧。”
会议室内,景谣正在对周日商场内的快闪店活动进行终版部署。
郑峤拇指无意识地反复按动笔夹,塑料弹簧发出规律的脆响,记忆又不自觉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