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机场,安检口。
“你工作辛苦,先回去吧,姐再多待几天。”郑玥抬手抚过郑峤鬓角,语气似叹息又似告诫,“峤峤,你还小,看不破这人间最糊涂的便是情分。血缘相连的家人更不必说了,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的好坏?爸病得很重,你今天不该那样。”
郑峤垂落的刘海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哑着嗓子开口:“大姐,我以为无论其他人如何,你都是和我一边的。”
“我当然是!峤峤,姐只有你一个最亲的人。姐只是希望你明白,与其陷在恩仇里打转,不如学会借力。”郑玥突然攥住郑峤的手腕,目光灼灼,“爸的愧疚、那个人和弟妹们的忌惮、还有……还有岚岚,都应该化作脚下的台阶。记住,这世上没有无用的棋子,只有不会落子的人。”
郑峤被说得心头浮现一丝懊悔:“我本来没想和他吵,是他说……”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郑玥缓缓摇头,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说,爸病得、很、重。”
“嘀——”
郑峤耳边好似突然响起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现场工作交给冯工和郑工,秦总远程支撑技术、处理应急,小祺负责内容展示和互动,各位还有疑问吗?”
秦峻:“当然没问题。”
冯工:“没问题。”
齐祺:“我也没问题。”
景谣:“……郑工?郑峤。”
郑峤被景谣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没,没问题。”
嘶……头好痛,阿普唑仑的药量该严格遵医嘱的。
*
周日上午,临海市神内病房。
郑玥将削好的苹果切成规整的小块,像哄小孩般递到郑父唇边:“当初真不该听我老公的,把峤峤送出国念书,不如送他去读传统国学书院了,说不定还能懂得晨昏定省的道理。不像岚岚,最听您的话……”
郑父干枯褶皱的左手突然攥紧被角,喉结剧烈滚动。
郑玥适时地别过脸去,睫毛颤动间挤出几滴清泪:“您最看重岚岚来着,所以才对他要求最严格。再过几天又是他的生日了,要是还在的话,也是24岁的大小伙子了。”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郑父缓缓阖上眼睛,想起那个因为自己激他的一句话,就真跨过三楼窗户的孩子,多年前的闷响仿佛又在耳边炸开。
郑玥背对着郑父感受着他的反应,吸了吸鼻子:“您怪岚岚性子软,又不喜欢峤峤这样倔强的性格。您骂峤峤是打不服的犟骨头,可换个角度看,也是因为他遗传了您的刚强坚毅,峤峤才是最像您的孩子啊……”她突然哽咽得说不出话,肩头剧烈颤抖,“我嫁人了,没法时刻陪在您身边。做了别人的媳妇才知道,最好当的还是女儿,我这心就像被掰成了好几瓣……我是真的惦记您,也放心不下峤峤啊,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夹在中间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声浑浊而沉重的叹息从郑父胸腔深处溢出。
良久,郑玥掏出手机瞥了眼时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爸,冯阿姨和弟弟妹妹马上就到了,明天我董事会那边还有并购案要跟进,得先走了。下周末一定抽空回来陪您。”
郑玥俯身替郑父掖好被角,看似依依不舍地退出病房。
关上门,走出十余米后打起了电话。
“老公,我这边结束了,今天就返程,好想你。”郑玥倚在医院走廊的窗台边,语调娇嗔又亲昵,“啊,爸还可以,病情稳定下来了,你别担心,以后周末我过来看看,平时肯定是要陪你的呀。让司机来接我就行,晚上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