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雩咂巴了几下嘴,又装聋作哑起来。
亓辛似笑非笑,平和着语气开口:“沈雩,你不坦诚。”
沈雩暗忖,这小姑娘真是近墨者黑了,都快比自己还能演了。
他盘算起来:
对于第一个问题,他还能掰扯两下,可不料,她又翻了旧账出来。横竖她已然被卷进来了,这些旧事也就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得,咱也甭孔融让梨了。”沈雩收了那八面玲珑的嘴脸,聚焦起琥珀双瞳,正色道:
“也就,彼此彼此吧。我和小八于农户小院之时,就见过你的《诉衷情·枉此征》了,白日曲水流觞,你是有意让着四公主的吧。至于密辛,我幼时仗着你母后恩典,确有私入过昭文阁密室,而后得父亲亡讯后,撕走那两页画像也是形势所迫,不然——”
“不然你撕走的就不止那两页了?”对于沈雩的戛然而止,亓辛明白,当年之事能是何等的盘枝错节。
她知道,自己的师父是那种,哪怕伤痕累累,也要躲起来自行舔舐的困顿兽王。就算自己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他的领地,到头来,却也只是个旁观者。
亓辛破开这气流凝滞一般的死寂,静静道:“你有自己的苦衷,我不逼你。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自己跟我开口……”
她这父皇,本就多疑暴虐,这遂宁门之变的真相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就不说他明里暗里戕害过多少股肱了,疑心既起,放虎归山本已然令人费解,而后却仍对其委以重任……
父皇到底想做什么?
亓辛默然地贴近洞壁,她的位置离火堆有些距离,加之洞里潮气重,身上的外袍及衣裙到现在都还是湿哒哒的。
她不知是热的还是憋的,已然就着松垮的前襟侧着身子,将脑袋虚虚地靠在侧壁上,瞧上去,有了几分倦意。
这个角度扫过去,沈雩分明瞧清了她前襟处若有若现的峰峦,方才在池底的冲动又有了回笼的苗头。
他猛然站起身来,退开几步,展开阔袖隐住了自己不合时宜抬头的欲望:
“我烘得差不多了,咱俩换换位置吧,你这儿烤不上火,可莫要染上风寒了。”
“哦。怕我病了拖慢您进度?”
亓辛未注意到他的异常,起身从石头上下来,在他方才的位置坐下,盯着熠熠生辉的火堆,信誓旦旦道:
“放心,本公主就是高热不退,也照样能办妥。”
“其实,我忘了一件趣事——”沈雩向着自己腰间摸去,总想着把玩点儿什么,可却摸了个空。
“什么?”亓辛被这扑面的热浪暖得困劲儿十足,有气无力地吱了一声。
沈雩若有所思:“那位城主不知是何立场,貌似,对月国印象很差呢。”
“哦?他们和月国没干系吗?”亓辛不解。
“不好说。”沈雩眸光闪烁着,狡黠地笑着,“你知道的,赫联烛是什么人,与虎谋皮,又能讨来多少好?”
“但无论如何,他们定是与晟境暗处的犯上作乱者有关。”沈雩略微严肃起来,“这是我假借污名时期,一直在追查的某股势力……那狐面女子也算是给了我答案。”
“内鬼呐。”亓辛神不附体地道,“那城主吗?”
“八九不离十。”沈雩粗粝的指尖依次滑过一旁乱石的棱角,“不过他根系庞杂、牵连甚广,如今我们只得先寻机引蛇出洞。”
沈雩见她没了回音,瞥过去了一眼,发觉她状态不佳,也就闲扯了句题外话来:
“那小九,我的平安锁呢?”
沈雩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搅得亓辛原本酝酿出的睡意散了些许,她随口敷衍道:
“什么,什么锁?哦哦哦,在府里,等回去,我让杏儿送去,成吗?”
沈雩并无放过她的意思,紧接着说:
“这是我贴身之物,小九这般差他人代为转交,不太好吧。”
“不然,我随身携带着?”亓辛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给逗乐了,好言好语地哄着,“我这不得,在府里好生收着?这毕竟是——”
这毕竟是老国公给你留的念想。
她心慈手软地让这句话回到了自己肚子里,绕开了他的伤心事。
沈雩瞧着她这困得东倒西歪的滑稽样,着实是乐不可支,好死不死地逗起她来:
“真没想到,你会这般珍视我的东西,我可是,容易会错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