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
姜慎喉咙发涩,哽咽着声音弯下腰,想要抚摸他变得短短的头发,抚摸他清瘦的脸。
他注意到他依旧漂亮的脸上,却有一块显眼的伤疤。姜慎对这种伤很熟悉,不是烧伤就是烫伤。虽然结了痂,但仍旧心疼坏了,忍不住想上手触碰。
“……你的脸怎么弄成这样?”
***
郦羽习惯性地以为这人是要掐自己的脸,连忙用胳膊抱住了头。
过了一阵,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才慢慢放下手臂。男人并没有欺负他,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
但看那陈知州的态度,郦羽便知这人身份绝不一般。这人容貌极其俊秀,眉目间还生着几分清丽的女气。一头银丝十分惹眼,白到似乎没掺上一点黑,那张脸又看着很年轻,实在难以判断他的年龄。
他凑近时,郦羽还注意到他生了一对浑浊的蓝眼睛。
从姜氏衍生而出的血脉,眼睛或多或少都会带着蓝,譬如怀乐那样。
想到这些,郦羽这才注意到,或许这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于是他急忙又讨好般把姜慎僵半空的手捧在掌心,急道:“莫非…你信我刚刚说的那些话?”
男人一直望着郦羽,很久才轻轻点头。
“我信。”
郦羽松了口气,两年了,两年多了!两年多以来第一次有人相信他了!
于是他开始连珠炮似,丝毫不敢有停顿地说道:“我名为郦羽,今年十六岁,是京中郦太傅府中的嫡子,郦融是我的祖父。我沦落至此已有好几年时间了,我是莫名其妙被拐到药山村的!这位前辈……大人?您如此贵气逼人,定是哪位王爷国公吧?方才是我失礼,我给您道歉……我想,可否请您帮个忙,帮我捎信给我祖父,让他来接应我?”
两年里,郦羽曾在心里重复过无数遍这些话。因为他怕有一天自己真的完全接受了“沈小雨”这个身份,那么郦羽就要从世上彻底消失。那人听完,沉默许久,盯着他那双粗糙瘦削的手看了许久,然后默默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郦羽见他神情古怪,倒没有太奇怪。自己好歹那么多年皇室子弟伴读不是白混,知道这帮姓姜的脑筋不是有点问题就是有点疯,总之不能以常理视之。
不过郦羽到现在也不能把他的脸和自己有限记忆中的人对号入座。
于是男人问:“你再说一遍,你是谁?是何年龄?”
“…郦羽,十六岁,是京城郦府的嫡子。”
“那你可知如今是何年?”
郦羽犹豫片刻。
“天化十七…十九年?”
“我现在就告诉你,现在是景耀七年。”
景耀?那是什么年号……郦羽将信将疑,男人突然一伸手,捏紧他肩头。
郦羽这些天一直颠沛流离,总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提心吊胆着。体力全靠精神硬撑。因此,当男人伸手去摸他脖子时,他毫无防备。
那手掌刺骨的凉意让郦羽打了颤,但那动作并不算粗鲁,郦羽一时忘了挣脱。
他睁大眼睛。
他的上衣被几下利落地剥掉,那男人面无表情……但说是乱摸,更像是在他身上找什么。
他就这般露着大片雪腻的肌肤,一眼望去,像是布满裂痕的玉。因为光是上半身,就布满大小不等深浅不一的伤痕。
有些看起来是划伤,有些却明显是鞭痕…以及肩膀上和小臂,还有和脸上一样的烧伤。
男人仿佛难以置信,把他像个物件一样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最后目光停在他胸前。
眼看着又要把手探过来,郦羽回过神,先是扇了对方一巴掌,又将人猛地推开。
“你突然干什么?!”
男人被他扇得脸撇向一侧,脸是火辣辣地疼着。可他一动没动。过了很久才缓缓回头。
“本王要确认你到底是不是郦羽。”男人起身,自上而下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因为你的棺盖是本王亲手盖上的。你的坟土也是本王一把把亲手覆下的。你若真的是他,现在立刻马上,给本王把衣服一件不剩地脱下,让本王好好检查清楚。但凡让本王发现你是在扯谎……”
听到这话,郦羽慌忙拉过衣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恼怒地瞪了过去,“我不脱,我也没撒谎!只要你派人去京中太傅府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