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银铮扭头道:“你喝酒,我喝水,不就得了?”
苏亦霖道:“跟你们男人说,这时候喝醉最好。”说着叹了口气,“要不我来干嘛呢?”
苏亦霖亲自去请,李景风与萧情故不好推却,这才出来。晚膳时,萧情故还应付几句,李景风只顾埋头喝酒。萧情故见他喝得猛,问道:“还怪我呢?”
李景风摇摇头,道:“你是对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人交代。”说着又喝了一杯。
李景风直喝到大醉,这才让萧情故拎回房去,苏亦霖则领着苏银铮回去。李景风直睡到辰末才起身,全身酸疼,脱了衣服,手臂大腿全是淤青,那是昨天摔的。
他第一次宿醉,只觉头痛欲裂,心想:“人说一醉解千愁,可醒来后还不是要发愁?”他胸中块垒难平,像被个大石头压着般,郁郁喘不过气来。
到了客厅,苏银铮迎了上来,问道:“又要练功?”李景风摇摇头,道:“今天有事,下午再回来陪你,可能会晚些。”
苏银铮低头道:“你真这么不喜欢我?”
“喜欢。”李景风笑着摸摸苏银铮的头,道,“不过是像妹妹一样的喜欢。”
“像大哥喜欢姐姐那样的喜欢?”
李景风苦笑道:“是像苏大哥喜欢你那样的喜欢。”
苏银铮又眯起眼睛,双手拇指按在耳上,道:“让我看仔细点。”
李景风笑道:“你是该看仔细点,弄错颜色误终身啊。”
苏银铮噘起嘴,在李景风腰上拍了一下,道:“你去吧,天冷,别太晚回来,少了时间要补的。”
天果然冷了,一阵朔风吹来,把白灯笼吹得摇曳不定,李景风站在奚家大门口,紧了紧衣领,犹豫半晌,这才敲门。
门依旧没锁,奚老头正烧着纸钱,见李景风来,招了招手。李景风走了过去,就着火取暖。
“凶手几时死?”奚老头红着眼眶问,“在哪处斩?我要去看。”
李景风默不作声,奚老头又问了几句,李景风被催得狠了,深深吸了口气,嗫嚅道:“大狗的仇人被关起来了,得关一辈子。我…我觉得……这比死还惨……”他不善說謊,後面一句聲音細微。顯的心虛。
奚老头望着李景风,李景风偏过头去,不敢接触他目光,过了会又道:“害死奚兄弟的是现今嵩山派的副掌门,泰山派掌门的弟弟,他们说……说不能杀……”
奚老头点点头,平静地道:“原来是这样……你说得对,关比死还惨,把他关一辈子就是了。”
李景风听他语气平缓,深感訝異,这才回头去看,只见奚老头神色平和,似乎觉得甘心了。他问道:“老先生……你没事吧?”
奚老头道:“这种事我懂,多了去。哪个名门贵族杀个把人会出事?发仇名状灭全家的都常见。掌门把他终身监禁,也算告慰大狗在天之灵了。”
李景风低头道:“老先生……对不住……”
奚老头连连摇手道:“道歉干嘛?你又没对不住我。我们才认识几天,你这样帮我,我很感激。那天在戏台上还是你救了大狗一命呢。”
李景风见他理解,愧疚之余又松了口气。奚老头又道:“我这金纸烧完了,你帮我去福寿金铺买些。出门左拐,过三条巷子右拐,找不着问人就是。回来帮我带些菜,这几天都没吃好睡好。”说完又笑道,“你煮的粥可好吃了,怎么不开店当厨子?”
李景风忙道:“我这就去!”
他照着吩咐买了金纸,又带了一斤牛肉、白菜、萝卜跟几颗鸡蛋回到奚家,才刚推开大门,就看见吊在大厅中迎风飘荡的奚老头。
他看得真切,那张脸上红肿的双眼满布血丝,脸上却没有怨恨,只有不甘与无奈的认命,像是理解了这世间所有的不公,只是不想再承受般,轻飘飘的身子悬挂着,不住摇曳……摇曳……
一阵大风吹来,刮飞了门口的白灯笼。灯笼被风卷进庭院,在地上不住翻滚,又飘进了大厅。李景风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双膝发软,不自禁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天空中落下了片片白羽,济南城十月的初雪冷得像是冷龙岭上腊月的霜风。
就在这瞬间,李景风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某样东西。
※※※
李景风没回到松云居。他先是收拾了奚老头的尸体,又打听了秦昆阳的住处,再去巷子口买了副棺材,留下银两吩咐收尸。他想起这两次被短弩逼得窘迫,但铁铺不卖这个,说是管制,他改挑了一把狩猎用的短弓跟几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