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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第1页)

等到没了动静,温映大吐口气,睁眼起身走了出去。

夜静悄悄,月亮冷清清挂在天上,旁边闪烁着几颗星星,九州池上笼罩着青烟似的薄雾。温映闲庭信步,走得缓慢,绕去摘星楼。

这座楼自荀芷走后便没了主人,只有下人隔段时间打扫一次,平常无人在此,顶层更是重地,不得命令断也无人敢上去。

登楼费尽了温映体力,到顶层时已大汗淋漓,衣衫贴在身上,黏黏腻腻,她身形单薄,风一吹,又觉背后发凉。

在顶层大门前站定,温映整了整自己的仪容,随即用力推开大门,隐隐幽香迎面扑来,瞬间将她包裹其中。感受到熟悉的香味,她平复了气息,抬步走进去。

仰头看,摘星楼穹顶下盛开一朵硕大金色莲花,随之垂下来一幅画像,画中人与温映有六七分相似。

温映盯着画中的荀芷,眼中逐渐迷蒙。

小时候,温映就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倒不是说她体弱多病,而是说别人看她的眼光。这种不一样,来源于和她一起玩过的孩子,来拜见皇后的命妇,以及照顾她的宫女。

那时她懵懵懂懂不解其中味,后来,她在书里看到可怜这个词,顿觉此词贴切。

熙平五年的元宵,皇后荀芷送给温映一块和田白玉。温映很喜欢,爱不释手,宫宴后就直直盯着它瞧。

她正看得出神,景宴从旁路过,一手抢了去。温映使劲扒拉着他的衣袖,也够不到。碧绿的穗子在空中扬起,白玉被宫灯映得剔透,可望而不可及。

小温映憋着眼泪,哽咽道:“你为什么要抢我的玉?”

小景宴见状未见丝毫怜悯,扯着嗓子大喊:“虽然是你的,但也是我母亲给你的。那是我母亲,不是你母亲。”

小温映呆在了原地,想起在书里看过的,小孩子记事起看到的人并不一定是亲人,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她含泪去问罗衣姑姑,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她的父母远在西北边陲。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元宵节,温映第一次知道每天见的皇后荀芷不是自己的母亲。原来,皇宫不是她的家,后来,她很少再叫阿娘。

自此以后,温映阅遍宫中藏书,想要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接她,最终只得了这句话——元和十四年,索契入侵云中郡,时守城大将温意战场托孤与二皇子景乐。温映就这么被带回了建安。

每一年上元,温映都望向西水门的方向,她想,那一场仗已经打赢了,或许今年她的父亲会骑着骏马,载着娘亲来接她回去,可是她等了好多好多年,等到了及笄年岁,依旧没等到。

到头来连笄礼的父母角色还是帝后代替。

笄礼那日,皇后荀芷天还不亮就把两人提出了被窝。其实倒不是她笄礼有多重要,只是她和景宴同年同月同日生,景宴加冠那天也是她及笄那天,她这笄礼像是顺带的。

温映在床上闭着眼扒拉着被子实在是不想起,这个笄礼,她的父母远在西北,笄礼的主人都不在,还有什么行的必要?但是皇后来替代,她不得不翻身起床。

那日先行景宴冠礼。她站在旁边,看着文帝无比郑重为他初加缁布、再加皮弁、三加爵弁、后加衮冕【1】,她心中还在想着遥远的西北。

后来轮到她的笄礼,荀芷正过她的头,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温柔慈爱。初加发笄易襦裙,再加发钗易深衣,三加钗冠易礼服【2】。

温映的眼眸湿了,她看着镜中人的郑重认真,心中暗想,远在西北的父母忘了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我也忘了他们,自己重新找一个就行了。

那段时间温映没事就去缠着荀芷玩,她们时常呆在九州池旁的摘星楼,听荀芷说西域沙漠夜晚的星星是指路明灯、江州洪湖夏日的莲藕是食中珍品、长乐雁鸣山佛寺的佛子是人间绝色。

温映问:“外面的世界那么好,您为什么要回来?”

荀芷对她眨眨眼,笑道:“大概是吾心安处是吾乡。”

后来是一个平常的秋日,冷风一吹,落叶萧萧,好似地下有什么吸引力,这些叶子都迫不及待要归入大地的怀抱。

温映的病情时好时坏,好时与常人无异,坏时连下床也困难。

那天她看书时心里隐隐发慌,睡下后在朦胧中觉身轻无比,双脚往后一蹬,便升入空中,眼前是白蒙蒙的云雾,其间是灰色的山影。

她腾云驾雾了好久,到了一处岛屿,岛上遍植名花异草,长势却很野,仿佛没有人打理。她想出去,找来找去却发现自己围着一棵怪松,来来回回转,四周看看依旧无人,她心想这定是哪位仙家洞府,既然找不到路,便等人回来自会有人给自己指路,于是她开始认真赏花赏草,打发时间。

梦中的温映不觉今夕何夕,可急坏了梦外的荀芷。

荀芷坐在温映床边,看着太医柳言初搭在温映脉上的手,冷冷问:“怎么回事?”

柳言初诊出温映脉细如丝,柔弱而滑,良久方来,止有定数【3】,想是气血亏损、脏气衰弱,面色也沉了下来:“病情恶化了。之前该用的药都已经用过了,加大剂量有害无益。为今之计,只有……”他抬起头来观察荀芷神色,欲言又止。

荀芷拿着手帕轻轻擦拭温映头上的汗,让柳言初继续说。

“用我研制出来的新药方。”自温映小时,柳言初便已在研究这个症状,到如今有些成效,配出了一味新药。

“药效如何?”

“还没试过。”

荀芷怔住,拿着手帕的手滞在空中,片刻后,她又重新像对待珍宝一样,将温映脸上的薄汗拭去,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擦完后,她抬头深吸口气,对柳言初道:“我来试吧。”

荀芷和温映中了同一种毒,只是她是成年人,与这毒抵抗,无非是痛些,少几年的寿命罢了,但温映自婴儿时期,便时时受这毒的折磨,能活到今天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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