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的冷。
衡阳公揣着匕首,在雪里缓慢匍匐前进。
这暴雪来得太大,也太是时候。他正在为如何偷袭张珣犯愁,谁知这瞌睡来了就给枕头,这么大的雪,最适合用来掩盖身形了。
唐鸾和唐凤走得太远,这么大的雪看不见他们的位置了。可那斗法的二人周身依旧金光大作,黑气弥漫,在这鹅毛大雪里就像行船的明灯,叫他看得一清二楚。
杀了太子,杀了张珣。
衡阳公的浑身都因为兴奋而发烫,他又开始流汗了,哪怕在雪地里匍匐,他还能流汗,内衫湿透,可他浑然不知。
眼前似并非风雪,而是他温广栋将来的行宫,依山傍水,四季如春,还有成群的美人云鬓,香腮倩影可享,日日可见那春殿嫔娥鱼贯列*,尝尽人间朱门春芳事。
他似一条在泥土里蠕动的蛆虫,从封着人尸的冰面上爬过,从皑皑白雪上滚过。
近了,更近了。
“陈仙师,您这又是何必,看着咱家都觉得心疼。”徐照那不男不女的细嗓传来。
衡阳公眯眼看去,便见那两人的模样都已十分狼狈,一人在一圈似树海又似蛇堆的法术里伤痕累累,已有一条手臂软绵似挂面,已经举不起来了;而另一人面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带点血色的部位只有脸上那一点烫伤,俨然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已跪坐在地上,还在写画些什么。
哈,最好一起死了。
衡阳公暗暗想道:徐照死了,他那小外甥便更好控制,陈安道死了,他就能把尸体送去司仙台邀功。
他越想越美,同时眯缝的双眼如老鼠般盯住了陈安道身后的张珣,那小子看起来失魂落魄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什么天家尊严,真龙之后,脖子也不比其他人多长片鳞来。
已经很近了。
衡阳公往嘴里塞了口雪来,以免飘出的热气被人发现。他匍匐着,潜行着,小心翼翼地绕后,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终于来到了张珣身后。
他是蛇,他是猎豹,他是潜伏的凶兽——哪怕他其实看起来像个猥琐的长虫。
匕首上镶嵌的翡翠被他攥在掌心里,血液在浑身沸腾,心跳声轰鸣,但好在衣服还厚实,还有这天赐的风雪。
衡阳公举起了刀。
莫非我才是真龙天子?
他全神贯注,思绪的末梢却又弥散到千万种未来里。
血光四溅。
他不知道心脏在哪里,所以选择了咽喉。
捂住嘴,然后在喉咙里一捅。
滚烫的雪打湿了他的手,翡翠溅血,匕首变得湿滑,他抽了两次都没能抽出来,第三次再抽出来时,才见那鲜血似井喷,浇注在了雪地之上。
真是温暖。
衡阳公从背后死死捂住张珣的嘴。他谨慎极了,这些仙家手上的丹药个顶个的厉害,只要还有一口气便可能救活,不能让他发声,不能让他求援。
他身形肥胖,如泰山压顶般将那张珣压在身下,从始至终他没有看见张珣的脸,只是无比兴奋而又出奇镇静地等待,待那声息渐慢,渐轻,渐无。
哈哈。
“哈哈。”
衡阳公慢慢松开了手,仿佛第一次为人般用双腿站了起来。
死了。
堂堂太子。
堂堂太子死在他手下,甚至不比寻常畜生多挣扎一刻。
“这世间哪有天道!”衡阳公猛地一踹张珣的尸身,张珣在雪地上被踢翻了个面,脸上沾染着颈间流出的血,眉心的红痣却愈发妖冶。
衡阳公狂笑着:“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这动静终于穿透雪层,抵达了徐照耳边。到底是巨啸境的炼体,他猛地收手,朝着陈安道朗笑道:“仙师收手吧!咱家退,咱家这就退,我可真是怕了你了!”